正月二十三日夜
深夜的洛陽城籠罩在一片肅殺的寒意中。北風呼嘯著穿過街巷,卷起地上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大將軍府的屋簷下,幾盞燈籠在風中搖曳,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何晏、丁謐、李勝三人踏著沉重的步伐穿過長廊。他們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心頭。何晏走在最前麵,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腰間沉甸甸的黃金壓得他心頭發慌,那是鐘會送來的"誠意"。
丁謐跟在後麵,不時摸著袖中的金錠,手心全是冷汗。他偷眼看了看走在前麵的何晏,又瞥了眼身後的李勝,三人的眼神中都透著不安。
"大將軍又在飲酒?"何晏突然停下腳步,側耳傾聽。內室傳來的杯盞碰撞聲讓他眉頭緊鎖,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袖。
李勝歎了口氣:"這幾日大將軍日日飲酒,朝政都荒廢了..."
丁謐壓低聲音:"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曹璟的大軍都快到城下了!"
三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憂慮。何晏深吸一口氣,抬手推開了內室的門。
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熏得三人都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隻見曹爽衣衫不整地癱坐在案幾旁,領口大敞,露出裡麵汗濕的裡衣。他麵前擺著七八個空酒壺,有的還滴著殘酒。見三人進來,他醉醺醺地舉起酒杯,酒杯裡的酒灑了大半:"來...來得正好...陪本將軍...喝一杯..."
何晏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他大步上前,一把奪過曹爽手中的酒壺。"砰"的一聲砸在地上,酒壺碎片四濺,酒水在地上洇開一片暗色。
"大將軍!"何晏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怒火,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曹璟的淮南十萬大軍已經到高平了!距離洛陽不過百裡!您還在這裡飲酒作樂?"
曹爽被這突如其來的嗬斥驚得酒醒三分。他茫然地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下巴上的胡須沾著酒漬,顯得格外狼狽:"那...那你說怎麼辦?"他的聲音裡透著無助,完全不像一個執掌朝政的大將軍。
丁謐見狀連忙上前打圓場,小心翼翼地扶起歪倒的酒壺:"大將軍勿憂。我們已經和鐘會談好了,曹璟也有意與大將軍一敘。"他說著,偷眼觀察曹爽的反應。
"談?"曹爽猛地直起身子,酒壺被碰倒,殘酒浸濕了他的衣袍。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恐懼,隨即又強裝鎮定,"他想怎麼談?"
李勝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曹璟約您在高平一敘。"他說完,緊張地咽了口唾沫,等待著曹爽的反應。
室內一時陷入死寂,隻有燭火偶爾發出輕微的爆裂聲。曹爽的臉色在燭光下忽明忽暗,眼中的醉意漸漸被恐懼取代。他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著,想要去拿酒壺,卻發現酒壺早已被摔碎。
"高平?!"
曹爽猛地從座位上彈起來,手中的酒杯"啪"地一聲摔在地上,碎成幾瓣。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仿佛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冰水,連嘴唇都在不受控製地顫抖。高平陵——那是先帝曹叡的長眠之地啊!
他的眼前突然浮現出那張被自己篡改過的詔書,羊皮紙上朱砂的痕跡仿佛還在滴血。耳邊似乎又響起先帝臨終前痛苦的呻吟聲,那聲音像一把鈍刀,一下下剮著他的心。
"不...不行..."曹爽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手指死死攥住案幾邊緣,指節都泛出了青白色,"讓我再想想...你們先去問問曹璟有什麼條件..."
何晏氣得臉色鐵青,額頭上青筋暴起:"大將軍!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曹璟的大軍隨時可能殺到洛陽!"
"滾!都給我滾出去!"曹爽突然暴怒,像頭受傷的野獸般咆哮起來。他一把抓起案幾上的青銅酒壺,用儘全力朝三人擲去。酒壺擦著何晏的耳邊飛過,"咣當"一聲砸在門框上,碎片四濺,酒水灑了一地。
三人倉皇退出,連滾帶爬地逃出房門。廊下的冷風迎麵吹來,李勝不禁打了個寒戰,後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這下如何向鐘會交代?"李勝壓低聲音問道,聲音裡滿是惶恐。
丁謐摸了摸袖中沉甸甸的黃金,那是鐘會昨夜才送來的。他咬了咬牙,眼中閃過一絲狠色:"再去見鐘會一麵。曹爽這個廢物,看來是指望不上了。"
何晏望著緊閉的房門,眼中陰鷙之色更濃。他冷冷地說:"實在不行...我們另做打算..."
而此時房內的曹爽,正癱坐在地上,雙手死死抱著頭。案幾上的燭火搖曳不定,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像極了高平陵前那株孤零零的柏樹。他的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響,像是想哭又哭不出來。
哆哆嗦嗦地摸到另一個酒壺,曹爽仰起頭就往嘴裡灌。辛辣的酒水灼燒著他的喉嚨,他卻像感覺不到痛一樣,隻希望這酒能讓他忘記高平陵,忘記那張染血的詔書,忘記那個他永遠不敢麵對的人。
酒水順著他的嘴角流下,混合著眼角的淚水,打濕了胸前的衣襟。燭光下,那些水漬泛著詭異的光,像是永遠也洗不淨的血跡。在這一刻,這個權傾朝野的大將軍,看起來竟像個迷路的孩子,孤獨而無助。
窗外,春風嗚咽著卷過庭院,吹落一地枯葉。那聲音,像極了先帝陵前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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