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始元年六月初八,長安關隴行台
盛夏的烈日炙烤著長安城,議事廳內門窗大開,卻仍悶熱難當。
曹璟端坐主位,指尖輕輕敲擊案幾,發出沉悶的“篤篤”聲。他目光緩緩掃過廳內諸將——夏侯玄眉頭緊鎖,手指不停地摩挲著腰間玉佩,似在強壓著什麼情緒;鐘會則神色從容,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一切儘在掌握;而馬隆低垂著頭,目光盯著地麵,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權衡利弊。其餘武將或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或靜默不語,等待下文。
廳內悶熱的空氣似乎凝固了,連呼吸都變得滯重。
終於,鐘會輕咳一聲,率先開口:“諸位,關隴新定,百廢待興。我以為,若要穩固邊防,當推行新製,實行府兵之法。”
此言一出,廳內頓時議論紛紛。有人低聲附和,有人麵露疑慮,更有幾位老將交換眼神,顯然對鐘會這個年輕參軍的大膽提議心存戒備。
杜預見狀,適時替鐘會引言:“不知何為府兵製?”
鐘會微微一笑,目光環視眾人,語氣從容而篤定:“兵農合一,平時為民,戰時為兵,授田畝四十,以戰功免賦減稅。以五百人為一折衝府,關中可設三十六軍府……”
他話音未落,夏侯玄的眉頭已經皺得更緊,手指捏著玉佩的力道不自覺地加重,指節微微泛白。他猛地抬頭,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絲壓抑的怒意:“府兵製?鐘參軍,你可曾想過,關隴的田地早已被世家豪強瓜分殆儘?若無田可分,府兵製豈不是一紙空談?”
廳內驟然安靜,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曹璟抬眼看向夏侯玄,見他麵色微沉,眼中閃爍著不滿與質疑。他知道,夏侯玄一向穩重,他此時是在替關隴士家站台,而鐘會的提議無疑是在觸碰他們的底線。
“中書令所言有理。”曹璟緩緩開口,聲音沉穩而平靜。他抬手輕輕一壓,示意眾人安靜。“府兵製事關重大,確實不宜倉促推行。此事暫且擱置,容後再議。”
曹璟心中暗歎。他知道,這不僅僅是一場關於兵製的爭論,更是行台各方勢力的博弈。而他,必須在這暗流湧動的局勢中,找到平衡點。
鐘會嘴角微微上揚,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案幾邊緣,心想:"果然如我所料,這些老臣最關心的還是民生。"他清了清嗓子,聲音溫和卻不失力度:"既如此,那不妨先談另一項提議——關隴地廣人稀,百姓多受疾病所困。"說到這裡,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在座眾人,"若能設立醫院,廣招醫者,既可救治軍民,亦可促進人口增長。"
夏侯玄原本緊繃的麵容漸漸舒展。他想起前日巡視時看到的景象:破敗的村落裡,患病的老人蜷縮在牆角;田間地頭,不時能看到新起的墳塋。這些畫麵讓他心頭一沉,不由得點了點頭:"此議甚好。關隴連年戰亂,百姓流離失所,若能設立醫院,確是善政。"話雖如此,他心中仍有疑慮:"鐘會此人向來機變百出,此舉莫非另有深意?"
這時,一直沉默的馬隆忽然挺直了腰板。他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上的紋路,心想:"這些文官隻知民生,卻不知強軍才是根本。"他沉聲開口:"既然要設醫院,末將以為,不妨再設講武堂。"見眾人目光齊刷刷投來,他黝黑的麵龐上閃過一絲緊張,但很快又堅定起來:"軍中將士多有勇武之輩,卻因目不識丁,難堪大用。若能教他們識圖認字,日後必能成棟梁之才。"
曹璟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他想起前些日子檢閱軍隊時,那個勇猛卻連軍報都看不懂的親軍校尉王雙,不由得微微頷首:"馬將軍此言極是。軍中不乏悍勇之士,卻苦於不通文墨,若能設講武堂培養,必能使關隴軍力更上一層樓。"他暗自盤算著:"此舉既能培養心腹,又可削弱世家對軍權的掌控,可謂一舉兩得。"
夏侯玄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幾,發出有節奏的輕響。他眉頭微蹙,心想:"這兩個提議看似利國利民,但所需錢糧絕非小數。"他抬眼看向眾人,語氣中帶著謹慎:"講武堂、醫院皆是善政,但錢糧從何而來?關隴初定,府庫並不充裕。"
鐘會聞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早有準備,從容不迫地說道:"中書令無需憂慮。"他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徐徐展開:"我軍此次剿滅關中亂匪,各郡不法豪族,收回大量無主良田,正適合用作公田,租給失地百姓。"他心中暗喜:"這些土地本就可做他用,如今正好派上用場。既能解決錢糧問題,又能收買人心。"
曹璟目光微閃,心中暗讚鐘會機敏。他環視眾人,見馬隆一臉振奮,夏侯玄若有所思,便緩緩說道:"既如此,醫院與講武堂之事,便由鐘參軍與馬將軍共同督辦。至於府兵製......"他故意拖長了音調,"待時機成熟,再行商議。"
廳內眾將紛紛應諾,唯有夏侯玄仍若有所思。他的目光在曹璟與鐘會之間來回遊移,心想:"這兩人一唱一和,莫非早有默契?鐘會此人心思縝密,所圖恐怕不止於此。"
窗外蟬鳴聒噪,熱風卷著塵土掠過庭院。曹璟望著眾人離去的背影,心中暗忖——關隴改製,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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