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太尉府
滿寵的臥房裡彌漫著濃重的藥味,苦澀的氣息幾乎凝滯在空氣中,連燭火都顯得微弱無力,仿佛隨時會被這沉重的氛圍壓滅。窗外的風卷著枯葉,沙沙作響,一片片黃葉飄落,像是無聲的歎息。
滿寵靜靜地躺在病榻上,胸口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耗儘力氣。他的麵容枯瘦,顴骨高聳,眼窩深陷,唯有那雙眼睛仍閃爍著銳利的光芒。一個月前,他就已經察覺到自己時日無多——那種虛弱感如潮水般湧來,無法抵抗,無法逆轉。他望著窗外的落葉,心中竟有一絲釋然。
"落葉歸根……"他低聲喃喃,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
"祖父!"滿奮跪在榻前,眼眶通紅,聲音哽咽。他身旁的滿長武低著頭,拳頭攥得發白,指甲幾乎要嵌入掌心,仿佛唯有這樣,才能壓抑住內心的悲痛。
滿寵緩緩抬起手,枯瘦的手指微微顫抖,示意他們靠近。滿奮連忙俯身,耳朵貼近祖父的唇邊,生怕漏掉一個字。
"我死後……"滿寵的聲音微弱,卻異常堅定,"你們立刻辭官,帶著我的文章……去關隴,投奔征西將軍曹璟。"
滿奮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驚愕:“祖父,為何要如此?我們滿氏世代為魏臣,怎能輕易離開洛陽?"
滿寵搖了搖頭,目光深邃而疲憊。他緩緩閉上眼睛,似乎在積蓄最後的氣力,片刻後才重新睜開,低聲道:“大魏的朝堂……已經變了。"
他咳嗽了兩聲,喉嚨裡像是堵著什麼,聲音更加嘶啞:“曹爽驕縱,司馬懿深沉……洛陽遲早會亂。"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憂慮,“關隴之地,尚有英主……"
滿長武咬了咬牙,眼中浮現出一抹複雜的情緒:“祖父是說,曹征西……"
滿寵微微點頭,嘴角竟浮現出一絲欣慰的笑意:“他年輕,卻有雄略……大魏的未來,或許就在他手中。"
他說完,忽然掙紮著想要坐起來,滿奮連忙扶住他,卻感覺到祖父的手臂輕得可怕,仿佛隻剩下一層皮包裹著骨頭。
滿寵深吸一口氣,目光越過他們,望向窗外。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一生——從年少時追隨武帝曹操征戰四方,到輔佐文帝、明帝治理天下,再到如今,躺在病榻上,看著大魏的朝堂暗流湧動……
"臣滿寵……"他忽然笑了,聲音雖輕,卻堅定如鐵,"無愧武帝之恩!"
話音剛落,他的手緩緩垂下,嘴角仍帶著一絲笑意,仿佛終於卸下了所有的重擔。
"祖父——!"滿奮和滿長武跪伏在地,淚水無聲滑落。窗外,最後一片枯葉飄落,風停了。
同一時刻,大將軍府
絲竹管弦之聲在大將軍府內回蕩,舞姬們身著輕紗,裙裾翻飛,如彩蝶般在廳中翩躚。酒香濃鬱,觥籌交錯,席間笑聲不斷。曹爽高坐上首,滿麵紅光,手中金杯高舉,朗聲笑道:“今日不醉不歸!誰先倒下,罰他明日再請一場!”
眾人哄然應和,紛紛舉杯相敬。曹爽仰頭一飲而儘,酒液順著胡須滴落,他也毫不在意,隻是哈哈大笑。他環顧四周,見滿座皆是心腹親信,心中更是暢快。自從獨攬朝政以來,他愈發驕縱,隻覺得天下已無人能製衡自己。
就在此時,一名侍從匆匆從側門進來,神色凝重。他快步走到曹爽身旁,俯身低聲道:“大將軍,太尉滿寵……剛剛去世了。”
曹爽手中的酒杯微微一頓,眉頭下意識地皺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開來。他嗤笑一聲,語氣輕蔑:“哦?死了就死了吧,一個老朽罷了。”他揮了揮手,像是拂去一片落葉般隨意,隨即提高聲音喊道:“愣著乾什麼?接著奏樂,接著舞!”
樂聲再度響起,舞姬們重新舒展身姿。席間眾人麵麵相覷,有人麵露遲疑,但見曹爽神色如常,便也很快恢複了喧鬨,繼續推杯換盞。
唯有坐在角落的桓範眉頭緊鎖,手中的酒杯久久未動。他望著曹爽那副得意忘形的模樣,心中湧起一陣深深的失望。滿寵雖年邁,但一生為魏國儘忠,戰功赫赫,如今去世,竟連一句哀悼之詞都未得,反而被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
“大將軍……”桓範低聲喃喃,聲音幾乎被樂聲淹沒,“如此輕慢老臣,如何能成大事?”
他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儘,酒液入喉,卻隻嘗到苦澀。窗外秋風瑟瑟,卷起幾片枯葉,從門縫中飄入。桓範望著那落葉,心中忽然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洛陽的秋風,似乎比往年更加寒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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