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官道上,塵土飛揚。三千洛陽中軍踏著整齊的步伐,護送著秦朗的車駕緩緩前行。車輪碾過坑窪不平的路麵,發出沉悶的聲響。秦朗掀開車簾,撲麵而來的熱風夾雜著沙土,讓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遠處,鄴城巍峨的城牆在烈日下顯得格外滄桑。牆磚斑駁,幾處坍塌的垛口像缺了牙的老人。城外的農田荒蕪了大半,雜草叢生,幾個衣衫襤褸的農夫佝僂著腰在田間勞作,看到軍隊經過,立刻躲得遠遠的。
秦朗暗自惱怒:何曾這廝,把好好的河北糟蹋成什麼樣子了!這些百姓,怕是連口飽飯都吃不上...
"將軍,前麵就是鄴城了。"親兵隊長策馬來到車旁,壓低聲音道:"探子回報,何刺史已經帶著家眷在城門口候著了,說是要親自迎接您。"
秦朗嘴角抽動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他倒是識相。"說完重重地放下車簾,仿佛多看一秒都會臟了眼睛。
車隊行至城門前,果然看見何曾帶著幾個屬官站在路旁。這位即將離任的刺史身著錦緞官服,腰間玉帶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他麵色紅潤,保養得宜的臉上連一絲皺紋都沒有,與周圍破敗的景象形成鮮明對比。
"哎呀呀,秦將軍終於到了!"何曾三步並作兩步迎上來,臉上的笑容堆得快要溢出來,"下官日盼夜盼,總算把您這位貴人給盼來了!"
秦朗強忍著胃裡的翻湧,勉強扯出一絲笑容:"何刺史客氣了。本官奉旨前來接任,還望多多指教。"他的手藏在袖中,指甲已經深深掐進了掌心。
何曾搓著肥厚的手掌,笑容不減:"指教不敢當。交接文書都準備好了,府庫賬冊也都整理妥當,將軍隨時可以查驗。"他轉身指了指身後幾個衣著光鮮的屬官,"這些都是下官的得力助手,辦事最是穩妥。"
秦朗目光冷冷地掃過那幾個油頭粉麵的幕僚:"這幾位是..."
"哦,都是下官的幕僚。"何曾笑容更加燦爛,"他們也都收拾好了行裝,準備隨下官一同回京。"說著還衝秦朗擠了擠眼睛,仿佛在暗示什麼。
秦朗眼中寒光一閃,但很快又恢複平靜:"既如此,那就儘快交接吧。"他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但握劍的手已經青筋暴起。
交接儀式出奇地順利。何曾幾乎沒有任何刁難,爽快地在所有文書上蓋了印,甚至主動交代了一些政務細節。當天傍晚,他就帶著家眷和數十輛裝滿箱籠的馬車離開了鄴城。車隊排成長龍,車輪在官道上壓出深深的轍痕。
何曾的馬車剛駛出府衙大門,秦朗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他轉身大步走向議事廳,靴子踏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來人!把還能乾事的都叫來!"秦朗的聲音在空蕩的走廊裡回蕩。
不多時,幾個穿著褪色官服的小吏畏畏縮縮地走進廳堂。燭台上的火光搖曳不定,將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射在斑駁的牆麵上。這些人個個麵黃肌瘦,官服上打著補丁,與富麗堂皇的府衙形成鮮明對比。
秦朗坐在主位上,銳利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說說吧,冀州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一個須發花白的主簿顫巍巍地出列,他佝僂著背,雙手不停顫抖:"回大人,冀州九郡,良田十之七八都在豪強手中。"老人聲音嘶啞,像是很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百姓要麼淪為佃戶,要麼流離失所。去歲大旱,餓死者數以萬計..."
"府庫呢?"秦朗打斷道,手指不自覺地敲擊著桌麵。
主簿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空空如也。"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何大人臨走前,把最後一點存糧都變賣了。說是...說是要給京中貴人送禮。"
"混賬!"秦朗猛地拍案而起,案幾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起來,茶水濺在文書上,暈開一片暗色的水漬。
堂下眾人都嚇得跪伏在地,額頭緊貼冰冷的地麵。秦朗看到他們這副模樣,心中一陣刺痛。他深吸一口氣,強壓怒火:"都起來吧。"
待眾人戰戰兢兢地站好,秦朗沉聲道:"從今日起,本官要重整冀州政務。你們若是有真才實學的,本官自當重用。"
老主簿猛地抬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乾裂的嘴唇顫抖著:"大人...當真?"
"本官一言九鼎。"秦朗斬釘截鐵地說,目光在每個人臉上掃過,"不過在此之前,先把這些年何曾貪腐的證據都整理出來。一筆一筆,都要清清楚楚。"
一個小吏壯著膽子道:"大人,那些賬簿...何大人都帶走了..."
秦朗冷笑一聲:"無妨。本官自有辦法。"他轉向老主簿,"你去把近十年的田畝冊、稅賦記錄都找出來。還有,明日召集各縣還能乾事的官吏,本官要親自問話。"
眾人領命退下後,秦朗獨自站在窗前。窗外,夜色如墨,鄴城街道上傳來更夫的梆子聲,悠長而淒涼。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犬吠,更顯得這座城池死氣沉沉。
他望著這座曾經繁華的古城,心中沉甸甸的。街道兩旁的商鋪大多關門閉戶,偶有亮著燈的,也是昏暗如豆。一陣冷風吹來,卷起地上的落葉,發出沙沙的響聲。
秦朗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是一場艱難的戰役——不僅要對付那些盤踞地方的豪強,還要收拾何曾留下的這個爛攤子。但更讓他憤怒的是,像何曾這樣的蛀蟲,居然能在朝中逍遙這麼多年,甚至還能升官發財!
"來人!"秦朗突然轉身喊道。
一個侍衛匆忙跑進來:"大人有何吩咐?"
"備馬,本官要連夜查看糧倉和義莊。"秦朗邊說邊係緊披風,"再派人去把城中德高望重的老者請來,本官要親自問問百姓疾苦。"
侍衛愣住了:"大人,這都二更天了..."
"怎麼?"秦朗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百姓餓肚子還分時辰嗎?"
侍衛不敢再多言,趕緊跑去準備。秦朗站在台階上,望著漆黑的夜空,拳頭不自覺地攥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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