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的初雪輕輕飄落,刺史府內的炭火盆燒得正旺,發出輕微的劈啪聲。孫禮坐在案前,小心翼翼地展開那封蓋著尚書令大印的信箋,布滿老繭的手指竟有些微微發抖。信紙上的墨跡還很新鮮,顯然是快馬加鞭送來的。
"孫公鎮守並州多年,忠貞為國..."孫禮輕聲念著,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變成了自言自語。讀到"出任太尉"四個字時,這位身經百戰的老將突然覺得喉頭一緊,連忙用袖口擦了擦發紅的眼眶。
他深吸一口氣,抬頭打量著站在堂下的年輕人。陸抗身姿筆挺如青鬆,眉如劍,目如星,雖然甲胄上還沾著趕路時的雪水泥濘,但整個人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清爽氣質。最讓孫禮驚訝的是,這個年輕人的眼神清澈而堅定,沒有半點浮躁。
"陸將軍請坐。"孫禮和藹地招手,聲音比平時柔和了許多,"來人,上熱茶!"
陸抗恭敬地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謝刺史大人。"他的動作乾淨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侍從端上熱茶,茶香在溫暖的室內彌漫開來。孫禮看著陸抗小心地捧著茶盞的樣子,突然問道:"河內一役,聽說你以三千輕騎破敵萬餘?"
陸抗連忙放下茶盞:"全賴將士用命,末將不敢居功。"他的聲音不卑不亢,"況且若非並州軍在側,末將恐怕也難以大獲全勝。"
孫禮捋著花白的胡須,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他指著牆上的並州地圖問道:"依你之見,今冬胡人最可能從何處進犯?"
陸抗起身走到地圖前,手指準確地落在一處山穀:"當在此處。此處水草豐美,又避風雪,胡人騎兵必取此道。"他的指尖順著一條虛線移動,"但我軍若在此處設伏..."
孫禮越聽越是驚訝,這個年輕人不僅對地形了如指掌,提出的戰術更是老辣獨到。兩人從邊防談到軍需,從騎兵戰術論及兵法韜略,不知不覺竟聊到了掌燈時分。
侍從進來添炭時,孫禮才驚覺天色已晚。他拍案而起:"陸將軍若不嫌棄,今晚就在府中住下如何?老夫還有些私藏的好酒..."
陸抗再次行禮:"末將榮幸之至。"
屋外,雪下得更大了,但刺史府內卻暖意融融。孫禮看著眼前這個英姿勃發的年輕人,心中湧起一股久違的豪情。
"陸將軍可曾拜師?"孫禮突然開口問道,粗糙的手指在案幾上輕輕敲擊,發出沉悶的聲響。
陸抗正在整理軍報的手突然停住,抬起頭來,年輕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末將慚愧,尚未有幸得遇名師。"他的聲音裡帶著幾分遺憾,目光卻不自覺地被孫禮那雙布滿老繭的手吸引——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跡。
孫禮聞言哈哈大笑,花白的胡須隨著笑聲不住顫動,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老夫癡長幾歲,在邊關摸爬滾打三十餘載。"他突然收斂笑容,目光炯炯地看向陸抗,"若將軍不嫌棄..."略作停頓,聲音變得鄭重,"可願隨老夫學些粗淺本事?"
陸抗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立刻起身,甲胄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毫不猶豫地跪下行大禮:"恩師在上,請受弟子一拜!"額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孫禮連忙上前扶起陸抗,布滿皺紋的臉上綻放出欣慰的笑容:"好!好!"他拍著陸抗的肩膀,"從今日起,你我既是同僚,又是師徒。"他的手勁很大,拍得陸抗肩膀生疼,卻讓年輕人心裡湧起一股暖流。
接下來的日子裡,刺史府的後院成了師徒二人的講武堂。孫禮手持一根木棍,在地上畫出並州的山川形勢,木棍劃過沙地的聲音格外清晰:"並州地勢險要,騎兵作戰首重..."他的聲音沙啞卻有力,時不時插入自己當年的戰例,"記得那年匈奴來犯,我就是用這個陣型..."
陸抗盤腿坐在沙地前,全神貫注地聽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孫禮畫的陣型圖。遇到不解之處,他立刻發問:"師傅,若是敵軍從側翼突襲,該如何應對?"有時師徒二人為了一個戰術問題爭論到深夜,直到侍從提著燈籠來催,才依依不舍地結束討論。
一個飄雪的清晨,孫禮披著厚重的毛皮大氅,帶著陸抗登上太原城牆。寒風呼嘯,吹得兩人的衣袍獵獵作響。遠處群山如黛,長城蜿蜒其間,在晨光中若隱若現。
"帶兵之道,不在殺戮,而在保境安民。"孫禮指著遠方村落升起的嫋嫋炊煙,聲音在寒風中格外清晰,"這些百姓能安居樂業,便是我們武人最大的功業。"
陸抗順著師傅的手指望去,隻見幾個早起的村民正在井邊打水,孩童在雪地裡追逐嬉戲。他深深點頭,將這句話牢牢記在心中。寒風卷著雪花撲打在臉上,冰冷刺骨,他卻覺得胸中有一團火在燃燒。
孫禮轉頭看著弟子凍得通紅的臉上那堅定的表情,滿意地點了點頭,伸手替陸抗拂去肩上的積雪:"走吧,回去喝碗熱湯。今日為師教你邊關特有的禦寒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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