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璟和司馬師相繼誓師出征。
中原各州的刺史府內,此刻都亂作一團。
兗州刺史府·夜燭火在青紗罩中不安地跳動著,將諸葛誕來回踱步的身影放大投射在牆壁上,那黑影時而拉長時而縮短,如同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緒。幕僚們圍坐在案幾旁,額頭上的汗珠在燭光下泛著油光,卻沒人敢抬手擦拭。
主簿終於按捺不住,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使君,司馬師已經誓師西進,二十萬大軍浩浩蕩蕩,我們該..."他的聲音像是被什麼東西掐住了,說到一半就哽住了。
諸葛誕突然停下腳步,抬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眯起那雙狹長的眼睛,嘴角慢慢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不急。"
“司馬師這二十萬大軍看似來勢洶洶,可洛陽城高池深,豈是那麼容易攻下的?況且...”
他緩步走向窗前,推開雕花木窗。夜風裹挾著初秋的涼意撲麵而來,幾片梧桐葉打著旋兒飄落在窗台上。諸葛誕拾起一片枯葉,在指尖輕輕撚動。
"傳令下去,"他的聲音輕得像是自言自語,"各郡縣加強戒備,城門嚴查出入,但..."他頓了頓,將枯葉捏碎在掌心,"按兵不動。"
參軍忍不住站起身,腰間佩玉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可若是朝廷問責,說我們坐視不理..."
諸葛誕轉過身,燭光在他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他慢條斯理地撫摸著下巴上的胡須,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就說..."他忽然輕笑一聲,"就說兗州要防備亂匪偷襲。"
豫州刺史府·晨
中軍大帳內,燭火劇烈搖晃,將王基的身影投在帳壁上,顯得格外高大。案幾上的密信碎片散落一地,墨跡在羊皮紙上暈開,像極了戰場上流淌的鮮血。
"無恥逆賊!"王基的怒吼聲震得帳外守衛都不由得縮了縮脖子。老將軍雙目圓睜,布滿皺紋的臉漲得通紅,花白的胡須隨著急促的呼吸不停顫動。他右手按在劍柄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王基憤懣難平:司馬懿在世時好歹還知道遮掩,這兩個逆子竟敢明目張膽造反!我王氏世代受曹氏厚恩,今日若坐視不理,死後有何麵目見先帝!
"主公息怒..."親兵統領想要上前勸阻,卻被王基一個眼神釘在原地。
老將軍猛地拔出佩劍,寒光閃過,案幾一角應聲而斷。木屑飛濺,落在他的戰靴上。
"傳令三軍!"王基的聲音如同悶雷,"即刻備戰!打開武庫,發放鎧甲兵器!凡十五歲以上男丁,皆需登記造冊!"
帳內眾將麵麵相覷。一名年輕副將壯著膽子問道:"王公,我們是要...支援洛陽?"
王基收劍入鞘,金屬摩擦聲在寂靜的軍帳中格外刺耳。他轉身望向掛在帳中的軍事地圖,目光落在洛陽的位置。
"正是!"他斬釘截鐵地說,"點齊兩萬精兵,三日後出發!餘部留守,防備偷襲。"
王基思索道:曹璟雖年輕,卻是先帝欽點的大魏之盾。司馬師兄弟狼子野心,今日敢造反,明日就敢弑君!
老將軍走到兵器架前,取下一柄長槍。槍尖寒光凜冽,映照出他堅毅的麵容。他輕輕撫過槍杆,上麵密密麻麻的刻痕記錄著數十年來隨他征戰的歲月。
"去把老夫的鎧甲取來。"王基對親兵說道,聲音忽然平靜下來,"就是先帝賜的那套明光鎧。"
帳外,急促的號角聲劃破夜空。軍營中很快亮起無數火把,像繁星般在黑暗中閃爍。士兵們的腳步聲、鎧甲碰撞聲、戰馬嘶鳴聲交織在一起,打破了夜的寂靜。
王基站在帳門前,望著忙碌的軍營。夜風吹動他的胡須,帶來遠處夥房飄來的炊煙氣息。老將軍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長槍。
他轉身回到案前,取出一張嶄新的羊皮紙,提筆蘸墨,開始書寫奏章。燭光下,他的背影顯得格外挺拔,絲毫看不出已是花甲之年。
荊州刺史府·午
王昶的臥房門窗緊閉,連一絲風都透不進來。濃重的藥味混雜著熏香的氣息,在悶熱的房間裡凝滯不散。四個角落都擺著炭盆,將屋內烤得如同蒸籠一般。
他虛弱地靠在錦繡堆疊的臥榻上,額頭上敷著一塊已經溫熱的濕巾。蠟黃的臉上布滿皺紋,嘴唇乾裂得起了皮。身上的錦被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枯瘦如柴的手。
"王公,司馬師派來的使者還在前廳等著..."長史跪在榻前,聲音壓得極低,"說是要商議出兵之事..."
王昶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整張臉漲得通紅,脖頸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侍從連忙捧來鎏金痰盂,他"哇"地吐出一口帶著血絲的濃痰,胸口劇烈起伏著。
"老夫...病重..."他氣若遊絲地說道,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一切事務...交由你...暫代..."
長史偷偷抬眼,看見王昶渾濁的眼珠微微轉動,立即會意:"下官明白,這就去回複使者,說大人病重不能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