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沉,大將軍府的書房內燭火通明。曹璟正伏案批閱軍報,燭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他眉頭緊鎖,手中的毛筆在竹簡上懸而未落,顯然在思索著什麼重要軍情。
忽然,一陣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那腳步聲輕快中帶著幾分克製,像是刻意放輕了步伐,卻又掩不住少年人的活力。曹璟的眉頭不自覺地舒展開來,嘴角微微上揚。
"兄長,髦兒求見。"少年清朗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語調恭敬卻不失親昵。
曹璟擱下毛筆,揉了揉發酸的手腕:"進來吧。"
門扉輕啟,十五歲的曹髦身著素色深衣,腰間係著一條靛青色腰帶,更襯得他身姿挺拔。燭光下,他的眉目已隱隱透著英氣,但臉頰仍帶著幾分稚氣未脫的圓潤。他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卻在抬頭時,眼中閃過一絲雀躍,嘴角也忍不住微微翹起。
"坐。"曹璟拍了拍身旁的席位,順手將案幾上的軍報收攏到一旁,"近日太學的課業如何?"
曹髦端正地跪坐在席上,雙手自然地搭在膝頭。聽到兄長問起學業,他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回兄長,博士近日教授《春秋》,講到齊桓公尊王攘夷一節,學生有些心得..."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些,手指也在膝頭輕輕比劃著,"學生以為,齊桓公之所以能成霸業,關鍵在於..."
燭火輕輕搖曳,映照出少年眼下淡淡的青影。曹璟的目光一凝,眉頭又皺了起來:"又熬夜讀書了?"
曹髦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做錯事的孩子般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昨夜讀到《孫子兵法》水戰篇,一時忘了時辰..."他偷偷抬眼看了看兄長的臉色,又急忙補充道,"不過我已經將重點都記下來了!"
"你啊..."曹璟無奈地搖頭,伸手替少年整了整有些歪斜的衣領,"讀書固然重要,但也要注意身子。"他的語氣雖帶著責備,眼神卻滿是憐愛。頓了頓,他又問道:"在太學可還順心?同窗們待你如何?"
曹髦突然神色一滯,方才的雀躍之情消散無蹤。他抿了抿嘴唇,猶豫片刻才低聲道:"我..近日在太學聽到些風言風語。"
"哦?"曹璟眸光一凝,身體不自覺地微微前傾。
"有士子私下議論,說天子...不孝。"曹髦的聲音更低了,幾乎像是在耳語,"還傳言天子常在宮中朝太後寢宮方向射箭..."說完這話,他的手指緊緊攥住了衣擺,指節都有些發白。
曹璟眼中寒光一閃而過,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他伸手拍了拍弟弟略顯單薄的肩膀,溫聲道:"此事兄長會留意。你且安心讀書,不必理會這些宵小之言。"見曹髦仍有些不安,他又補充道:"明日我讓廚房給你燉些安神的湯藥,你晚上要早些歇息。"
窗外一陣熱風掠過,曹髦手中的竹簡已被汗水浸濕。他忽然抬頭,眼中滿是擔憂:"兄長此次出征...可有危險?"少年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手指不自覺地絞緊了衣袖。
曹璟聞言大笑,笑聲震得案上燭火跳動不已。他豪邁地拍了拍腰間佩劍:"為兄身為三軍主帥,若真遇到危險..."忽然間,他的笑意如潮水般褪去,眼神銳利如刀,一字一頓道:"那便意味著我大魏將士已全軍覆沒了。"燭光在他堅毅的麵容上投下深深淺淺的陰影。
見少年仍蹙著眉頭,曹璟心中一動。他伸手倒了杯清茶推到弟弟麵前,轉而問道:"你對此次伐吳有何看法?"語氣中帶著幾分考校的意味。
曹髦眼睛一亮,挺直腰背道:"弟弟以為,眼下伐吳時機未至。"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兄長的神色,見對方沒有不悅,才繼續道:"我軍水師尚弱,不如等戰船齊備,水軍練成,再..."說到此處,聲音漸低,生怕自己的見解太過稚嫩。
"好!"曹璟突然擊掌,眼中滿是讚許,"不愧是我曹家兒郎!"他欣慰地看著弟弟日漸成熟的麵容,"此次出征,確實隻為震懾東吳鼠輩,不會決戰。"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卷密令,在燭光下展開給曹髦看。
曹璟忽然傾身向前,神秘地壓低聲音:"或許下次,為兄帶你一同出征如何?"他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像極了當年帶著幼弟偷溜出府遊玩時的神情。
曹髦猛地睜大眼睛,燭光在那雙清澈的眸子裡跳動不已。他幾乎要從席上跳起來:"真的?"少年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手指緊緊攥住案角,指節都泛白了。
"自然。"曹璟笑著伸手揉亂他的頭發,這個動作自曹髦十歲後就沒再做過,"我曹家男兒,總要見見血與火的。"他說著,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在凝視著某個遙遠的時空。
夜風送來庭院裡荷花的香氣,混合著遠處軍營傳來的號角聲。曹璟望著弟弟熠熠生輝的眼眸,心中一片柔軟。他忽然想起那個時空裡,被成濟一戟穿胸的少年天子,血色染紅了龍袍的場景。一股寒意從脊背竄上來,他不自覺地將手掌重重按在曹髦肩上。
"記住,無論發生什麼,都要保全自己。"曹璟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手上的力道卻大得讓曹髦吃痛,"你的安危,比整個江東都重要。"這句話像是對眼前少年說的,又像是對那個未能保護好的天子說的。
曹髦似懂非懂地點頭,隻覺得今夜兄長的眼神格外複雜。他不知此刻兄長心中翻湧的,是兩個時空交錯的命運波瀾。燭火劈啪作響,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仿佛要延伸到不可知的未來中去。
喜歡後三國之曹魏的棋局請大家收藏:()後三國之曹魏的棋局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