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洛陽城內熱浪滾滾,連青石板路都被曬得發燙,踩上去仿佛能聽見"滋滋"的聲響。這一日,崇德殿外旌旗獵獵,繡著金線的龍旗在熱風中紋絲不動,儀仗隊持戟而立,汗水浸透了他們的鎧甲,卻無人敢動分毫。
曹璟身著厚重的玄色冕服,頭戴十二旒冠,在烈日下緩步登上高台。他的後背早已濕透,汗水順著鬢角滑落,在下巴處彙成水珠滴落在玉階上。可他卻渾然不覺,隻覺得胸腔裡那顆心跳得格外有力,幾乎要衝破肋骨的束縛。
"陛下,吉時已到。"禮官小心翼翼地湊近,聲音壓得極低,生怕驚擾了這莊嚴肅穆的一刻。
曹璟深吸一口氣,灼熱的空氣湧入肺中,帶著幾分刺痛。他抬頭望向湛藍如洗的天空,萬裡無雲,陽光直射下來,刺得他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睛。這一刻,他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枯瘦如柴的手緊緊攥著他的衣袖,氣若遊絲卻字字千鈞的囑托:"待北宮星黯之日,當效文皇帝故事。"
想到這裡,曹璟的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他在心中默念:"父親,您在天之靈可曾看見?兒子終於做到了!"一股熱流湧上眼眶,他急忙眨了眨眼,將這份不合時宜的軟弱壓了下去。
"朕,受命於天,承繼大統。"他的聲音在廣場上回蕩,比他自己預想的還要洪亮有力,"自今日起,改元"大業",當勵精圖治,一統天下!"
台下百官齊刷刷跪拜,山呼萬歲的聲音如潮水般湧來,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曹璟的目光緩緩掃過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麵孔:有白發蒼蒼的老臣低垂著頭,看不清表情;有年輕官員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還有人雖然跪著,背脊卻挺得筆直,似乎在無聲地表達著什麼。
"這些就是朕的肱骨之臣了。"他在心中暗道,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玉佩,"不知有多少人是真心擁戴,又有多少人暗懷鬼胎?"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卻讓他不由自主地繃緊了後背。登基的喜悅在這一刻突然摻雜了幾分沉重,就像這盛夏的烈日,既帶來光明,也帶來難熬的酷熱。
冊封儀式在太極殿隆重舉行。殿內金碧輝煌,檀香繚繞。文武百官分列兩側,屏息等待著新君的封賞。
當內侍高聲宣讀"門下侍中鐘會"時,年輕的謀士隻覺得耳邊嗡的一聲。他急忙出列跪伏在地,雙手撐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卻抑製不住指尖的顫抖。
"門下侍中...門下侍中..."鐘會在心中反複默念這個頭銜,仿佛要將每個字都刻進骨髓。他想起這些年在曹璟府中殫精竭慮的謀劃,想起那些挑燈夜讀的孤寂時光。如今終於——嘴角不受控製地上揚,又被他強行壓下。但眼中的光彩卻怎麼也藏不住,像兩簇跳動的火焰。
另一側,賈充接過刑部尚書的印綬時,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青銅印鈕的紋路。他低垂的眼簾下閃過一絲精光,悄悄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清晰的痛感讓他確信這不是夢境。
"刑部...正合我意。"他在心中盤算,眼前浮現出那些政敵的麵孔。這個位置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既能名正言順地處置異己,又能掌握朝臣的諸多把柄。他抿緊的嘴角微微抽動,仿佛已經看到那些人跪地求饒的模樣。
王肅的表現最為失態。當"禮部尚書"四字傳入耳中時,這位年過半百的老臣渾身一震。他踉蹌著上前行禮,卻在跪拜時一個不穩,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但他渾然不覺疼痛,任由渾濁的淚水順著皺紋縱橫的臉頰滾落。
"先父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他哽咽著喃喃自語。三十年前父親意氣風發的場景曆曆在目,如今王家終於重獲高官之位。他顫抖著雙手接過印信,仿佛捧著整個家族的榮耀。
最意外的要數鄭衝。當吏部尚書的任命宣讀完畢時,他呆立在原地,連內侍遞來的印綬都忘了接。直到身旁的同僚推了他一把,他才如夢初醒般慌忙跪謝。
"我?吏部?"鄭衝跪伏在地,額頭貼著冰涼的地麵,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他偷偷抬眼瞥向禦座上的新君,隻見年輕的帝王正意味深長地看著自己。這個發現讓他既驚且喜:"陛下竟如此信任我...莫非是看重我撥亂反正之功?"
高坐龍椅上的曹璟將眾人的反應儘收眼底。當看到鄭衝失態的模樣時,他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這個選擇確實出人意料——就連宣讀聖旨的內侍都險些念錯了字。
"此人雖德行有虧,但選官眼光毒辣。"曹璟在心中盤算,"用人之際,當用其長。況且..."他的目光掃過殿內諸臣,"有賈充在刑部製衡,諒他也翻不出什麼浪來。"
儀式結束後,夏侯玄與王昶並肩走出大殿。盛夏的陽光灑在朱紅的宮牆上,為這場權力更迭添了幾分暖意。
"尚書令大人,新朝氣象果然不同。"王昶撫掌笑道,眼角堆起細紋。他刻意放慢腳步,與身後的人群拉開距離。
夏侯玄捋了捋胡須,目光深遠:"陛下銳意革新,廢除三公九卿,推行三省六部,就是要打破舊製。"說著突然壓低聲音,幾乎是貼著王昶的耳朵道:"那些老臣...總算不用再看他們臉色行事了。"
遠處,鐘會被一群官員團團圍住。道賀聲此起彼伏,他從容地搖著羽扇,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謙遜笑容。但微微揚起的下巴和發亮的眼睛,卻暴露了他內心的得意。
就在這當口,他忽然感受到一道銳利的目光。隔著喧鬨的人群,鐘會與賈充四目相對。兩人同時怔了怔,隨即不約而同地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賈充舉杯示意,鐘會則微微頷首——就像兩隻猛獸在劃分領地時的相互試探。
宮牆的陰影裡,新任吏部尚書鄭衝獨自快步走著。他緊握著嶄新的印綬,指節都泛了白。忽然,他停下腳步,回頭望了望巍峨的太極殿,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這一次..."他在心中暗暗發誓,"絕不能再站錯隊了。"
夕陽西下,新掛起的"大業"匾額在餘暉中熠熠生輝。曹璟獨自站在殿前,望著逐漸散去的人群。"這隻是開始。"他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天下歸一的大業,朕一定要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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