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霧氣像一層薄紗籠罩著城北的原野,霜露凝結在枯黃的草葉上,在微弱的晨光中閃爍著細碎的銀光。曹髦勒住戰馬,身後的四千鐵騎也齊齊停下。他望著遠處成都城下連綿的魏軍營帳,旌旗獵獵,篝火點點,一顆心直往下沉。
"還是......來遲了......"曹髦喃喃自語,聲音輕得隻有自己能聽見。
他的手指緊緊攥著韁繩,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戰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情緒,不安地打著響鼻。副將王肅策馬上前,低聲道:"殿下,看營中旗號,鄧艾已經受降了。"
曹髦沒有立即回應。他想起臨行前張華在江州城外送彆時的情景。那個總是從容不迫的監軍難得地顯露出急切:"殿下務必速行,若讓鄧艾獨占滅蜀之功,朝中局勢將更加複雜。"當時他雖知情況緊急,但認為蜀道艱險,鄧艾孤軍深入,未必能成事。現在看來,自己太過天真了。
"殿下?"副將王州見他出神,又喚了一聲。
曹髦這才回過神來,胸口像是壓著一塊巨石。他想起臨行前那位年輕帝王期待的眼神,想起自己信誓旦旦的承諾。一切都晚了——鄧艾,這個出身寒微卻戰功赫赫的老將,終究搶先一步,完成了滅蜀的不世之功。
"去大營。"曹髦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
王州猶豫道:"殿下,我們是否應該先派人通報?畢竟......"
"不必了。"曹髦打斷他,"鄧艾不會不知道我們到了。"
當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時,成都北門緩緩打開。一隊素衣白馬的隊伍緩緩而出,為首的正是自縛雙手的劉禪。他身著素服,麵色蒼白,身後跟著一輛簡陋的馬車,車上載著一口漆黑的棺材。
鄧艾早已率眾將在營前等候。秋風卷起沙塵,迷了人眼。他眯起眼睛,看著這位曾經的蜀漢天子一步步走近,心中竟升起一絲莫名的敬意。
"將軍,此人不過是個亡國之君,何必如此禮遇?"身旁的副將不解地問。
鄧艾搖搖頭:"當年他也是個孩子,被推上那個位置並非本願。如今能主動出降,保全一城百姓,這份擔當值得尊重。"
"罪臣劉禪,叩見將軍。"劉禪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他緩緩跪下,額頭觸地。
鄧艾快步上前,親手解開了劉禪腕上的繩索。麻繩摩擦的沙沙聲在寂靜的清晨格外刺耳。接著,他命人取來火把,當眾點燃了那口棺材。火焰騰空而起,木料燃燒的劈啪聲打破了凝重的氣氛。
"劉公請起。"鄧艾扶起劉禪,語氣出奇的和緩,"天下大勢如此,非公之過。"
劉禪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本以為會麵對羞辱,卻沒想到鄧艾如此禮遇。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父親臨終前的話:"魏國有能人啊......"
"多謝將軍體恤。"劉禪低聲道,聲音有些哽咽,"隻是禪愧對先父,愧對丞相......"
鄧艾拍了拍他的肩膀:"諸葛丞相若在天有靈,看到成都免於戰火,也會欣慰的。"
中軍大帳內,鄧艾宣讀詔命:"承製拜劉禪為驃騎將軍,太子劉璿為奉車都尉,諸王皆為駙馬都尉......"
劉禪木然地聽著,這些官職對他來說已無意義。他的目光掃過帳中魏將的麵孔,有人麵露輕蔑,有人眼含憐憫,更多的是事不關己的冷漠。唯獨鄧艾的眼神中,竟帶著幾分真誠的尊重。
"劉將軍可仍居舊宮。"鄧艾的話讓劉禪一怔,"待陛下旨意到後,再議後事。"
帳外,曹髦靜靜聽著這一切。他的拳頭鬆了又緊,最終隻是無聲地歎了口氣。轉身對親衛道:"速派控鶴衛,將此間詳情飛報陛下與張監軍。"
"殿下不進去嗎?"親衛小心翼翼地問。
曹髦苦笑一聲:"現在進去,除了自取其辱還能做什麼?鄧艾已經把事情做絕了。"
消息像野火般傳遍巴蜀。各地守將接到劉禪的敕命後,反應各不相同。
在劍閣,老將宗預接到詔書後,將佩劍重重拍在案幾上:"臣等正欲死戰,陛下何故先降…”說罷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而在永安,年輕的守將羅憲長舒一口氣,對副將道:"終於......可以結束這場無望的戰爭了。"
錦官城上的蜀漢旗幟被一一降下,換上了曹魏的玄色旌旗。百姓們躲在屋內,透過窗縫窺視著這一切,既恐懼又好奇。
在劍閣,曹璟接到密報時正在查看地圖。他手中的朱筆"啪"地折斷,鮮紅的墨汁濺在羊皮上,像極了血。
"鄧艾......好一個鄧艾......"他的聲音很輕,卻讓帳中溫度驟降。
親衛見狀不解道:"陛下,鄧艾已經拿下蜀漢不是好事嗎?”
"你懂什麼!"曹璟突然暴怒,"他違令出征,私自受降,分明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而在江州,張華讀完密信後,獨自走到城樓上,望著成都方向出神。秋風拂過他的鬢角,帶來遠方戰場的硝煙味。
"天下大勢,就此定矣。"他喃喃自語,不知是喜是憂。
身後傳來腳步聲,副將問道:"監軍,我們接下來......"
"等。"張華隻說了一個字,"等陛下的消息。"
夕陽西下,劉禪獨自走在熟悉的宮道上。一切似乎都沒變——亭台樓閣,花草樹木,甚至連侍從的麵孔都依舊熟悉。隻是他知道,從今以後,這座宮殿再也不屬於他了。
"陛下......不,將軍,該用晚膳了。"一個老內侍小心翼翼地改口。
劉禪擺擺手:"你們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走走。"
他伸手撫摸廊柱上的雕花,觸感冰涼。恍惚間,似乎聽到孩童時的笑聲——那是諸葛亮牽著他的手,在這回廊裡教他讀《出師表》的聲音。
"丞相,"親賢臣,遠小人"是什麼意思啊?"
"就是陛下要親近像您父親那樣正直的人......"
一滴淚無聲滑落,消失在華貴的地毯上。遠處,新換上的魏軍守衛正在交接,鐵甲碰撞的聲音在暮色中格外清脆。
"這就是亡國的滋味嗎?"劉禪仰頭望著漸暗的天空,"比想象中......平靜得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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