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九的建業城,驕陽似火。刺目的陽光將宮牆曬得滾燙,連知了都熱得噤了聲。禦書房內,孫休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手中的朱筆在詔書上懸了許久,最終又添了一筆。這已經是第三遍修改了。
"陛下,張將軍已在殿外候著了。"內侍輕手輕腳地進來,聲音壓得極低,生怕驚擾了聖駕。
孫休放下筆,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他今年不過二十三歲,眉宇間卻已有了深深的川字紋。窗外梧桐樹的影子投在案幾上,隨風搖曳,像極了這飄搖的東吳江山。
"快宣。"他整了整衣冠,臉上浮現出難得的笑意。這笑容讓他看起來年輕了許多,像個尋常人家的少年郎。
張布大步流星地走進來,鎧甲上的銅片隨著他的步伐叮當作響。他剛要行大禮,孫休已經快步從禦案後繞出,親自上前攙扶:"愛卿不必多禮。"
"臣不敢當。"張布嘴上謙遜,眼角卻掩不住得意。他偷眼打量著年輕的皇帝,心想這位主子比先帝好伺候多了。"都是陛下洪福齊天,將士們才能馬到成功。"
孫休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個親昵的舉動讓張布受寵若驚。他感受著皇帝手掌的溫度,心裡盤算著這次能撈到什麼封賞。
"朕已決定加封你為中軍督,另賜你弟弟張惇都亭侯爵位,再撥三百親兵。"孫休的聲音溫和中帶著不容置疑。
張布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沒想到賞賜會如此豐厚,更沒想到連弟弟都能沾光。他立刻跪地叩首,額頭重重磕在青石地麵上:"臣...臣謝陛下隆恩!"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
此時在城西軍營,丁奉正用粗布擦拭著染血的長刀。這把刀隨他征戰多年,刀柄上的纏繩都被血浸成了暗紅色。副將匆匆跑來,臉上帶著喜色:"將軍,封賞下來了!您被封為烏程縣侯!"
丁奉的手頓了頓,刀麵映出他緊繃的臉。他已過六旬,臉上的皺紋像刀刻一般深刻。"就這些?"他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副將的笑容僵在臉上,支支吾吾道:"還有...張將軍得了中軍督,他兩個弟弟也都封了侯..."
"啪"的一聲,丁奉將長刀重重拍在案幾上。帳內親兵都嚇得不敢出聲。老將軍盯著帳外飄揚的軍旗,胸口劇烈起伏。他想起自己在戰場上衝鋒陷陣的樣子,想起身上二十多處傷疤,想起那些戰死的弟兄。而張布那個隻會溜須拍馬的小人,憑什麼?
與此同時,司馬師正在江邊大營查看地圖。燭火將他的影子投在帳幕上,顯得格外高大。親信捧著詔書進來,臉色古怪:"主公,吳主封您為晉侯,兼領江夏、南郡諸軍事..."
司馬師冷笑一聲,手指重重戳在地圖上:"南郡?"他的聲音像淬了冰,"一半在魏國手裡,一半在步家掌控中,這是要我去虎口奪食?"他忽然將詔書擲在地上,"好個書生皇帝!"帳中諸將麵麵相覷,誰都不敢出聲。
回到宮中,孫休正在批閱奏章。侍中小心翼翼地問:"陛下,對丁奉和司馬師的封賞,是否...稍顯單薄?"
孫休頭也不抬,朱筆在竹簡上勾畫:"丁奉粗鄙武夫,司馬師終究是外人。"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至於孫峻、孫綝那兩個逆賊,傳旨下去,從今日起族譜除名,隻許稱"故峻""故綝"。"說這話時,他的筆尖微微發抖,墨汁在竹簡上暈開一小片。
侍中欲言又止,終是低頭稱是。他悄悄打量著年輕的皇帝,心想這位主子到底還是太年輕,不知道這樣厚此薄彼會惹出什麼亂子。
夜深人靜時,孫休獨自站在宮牆上。涼風吹散了他額前的碎發。他望著遠處點點燈火,突然想起小時候諸葛恪教他讀書的情景。那個總是笑眯眯的先生,最後卻被誣陷謀反,滿門抄斬。
"諸葛恪他們...終究是冤死的。"他喃喃自語,聲音輕得隻有自己能聽見。第二天早朝,他頒布了為諸葛恪等人平反的詔書。當內侍宣讀詔書時,朝堂上一片嘩然。老臣們交頭接耳,有人麵露喜色,有人神色複雜。
而在城郊的軍營裡,司馬師正與心腹密議。燭光在他陰沉的臉上跳動,將他的影子投在帳幕上,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獸。"孫休小兒,如此厚此薄彼..."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節發出哢哢的響聲,"且看他能得意到幾時!"
丁奉帳中,老將軍一杯接一杯地灌著悶酒。酒水順著花白的胡須滴落在鎧甲上。親信勸道:"將軍保重身體..."
"保重什麼!"丁奉將酒爵摔得粉碎,碎片四濺。"老子在戰場上拚命的時候,張布那廝還在給皇帝舔靴子!"他紅著眼睛吼道,聲音嘶啞得像受傷的野獸,"這口氣,老子咽不下!"
建業的五月,看似平靜的朝堂下,暗流正在湧動。孫休渾然不覺,他正滿意地看著新修訂的族譜,那兩個被墨跡塗黑的名字格外刺眼。他輕輕撫過紙麵,心想這江山,終究是要靠自己來穩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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