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從硬邦邦的桌板上爬起身,晃了晃腦袋道:“你們是不是有人打鼾,弄得我都沒睡好。”
趙靈悅頂著個黑眼圈,無語道:“在說你自己嗎?”
她睡眠極淺,少年晚上又喜歡翻來覆去,弄得桌腿“吱呀”聲不斷,好生煩人。
四人簡單洗漱一番後便出了門,順著人流往前走去。
此刻的刺史府就像夜裡的一盞燈火,吸引飛蟲無數。
一位光禿禿的男子被吊在門口,渾身上下不剩半片衣衫,隻有一塊木板將關鍵部位擋住,上麵寫著:
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有罪。
一旁還有小字注釋,劍南道維州人士,是個秀才。
讀書人最在意名聲,為此京城每年都有冒死覲見,隻求流芳百世的官員。
將周烈罪行揭露在大庭廣眾之下,比一刀結果了他更讓其難受。
還想做官?等下輩子投胎再說。
沈舟看著這一幕,麵無表情,一顆小石子脫手而出,解開對方身上穴道。
周烈慢慢轉醒,隻聽噗的一聲,身後掉落出半根黃瓜。
圍觀百姓捂著鼻子後退數步。
有一個還穿著開襠褲的小男孩嫌棄道:“娘,這個人腸胃不好,都沒消化。”
女子尷尬的不知作何解釋,憋了半天之憋出一句,“莫要學他。”
“娘不是讓我好好讀書,以後也考個秀才,以後好光宗耀祖嗎?”
“這種叫斯文敗類,可不算秀才。”
議論聲越來越大,吵得刺史府仆役都忍不住開門查看,卻被眼前一幕驚的說出話,連滾帶爬的往內院跑去,喊道:“大人,出事啦!”
周烈耳尖先燒了起來,像兩塊將熄未熄的炭塊,血色順著頸側似藤蔓般向下攀爬。
當灼燙的紅潮漫過顴骨時,他吐出口裡另外半截黃瓜,“不是我,我不是…”
嘴裡的說辭並不能掩蓋身體的反應,漲紅的經脈將男子的羞恥毫無保留的展示給眾人看。
“又吃又用,真是下作!”有人鄙夷道。
周烈喉結艱澀地滾動著,卻咽不下哽在胸腔的鈍痛。
四周的目光化作牛毛細針,刺得他眼瞼痙攣,瞳孔不斷收縮,虹膜上浮著扭曲的、他人譏誚的倒影。
周烈覺得好像身處一場噩夢之中,但手腕處的酸痛又無時無刻在提醒著他,這裡就是真實世界。
圍觀人群越來越多,主街上被堵得車馬難行。
大門被再次打開,穿著深緋色官袍,腰懸銀魚符的花州城刺史,僅往外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吩咐道:“將人放下來,立即升堂。”
這種情況還講究個什麼流程,還是快點把事情辦妥,給百姓一個交代才好。
隨著赤裸男子拖入府衙,江棠拉著崔修遠給沈舟行了個大禮,平靜道:“我們二人去了。”
沈舟點了點頭,“有緣江湖再見。”
按照蒼梧律法,百姓在生命受到威脅時,做出一些不法之事,算是情有可原,大多都會從輕處罰,甚至在沒有釀成大禍時,說不定連大牢都不用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