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我跟著王長老反抗阿紫，被她手下砍斷了胳膊，王長老當場就被打死了！”
“他臨死前還說，一定要讓喬峰付出代價！”
“如今朝廷出兵，正是咱們報仇的機會！”
魯海看著群情激憤的弟子們，眼中閃過一絲欣慰，隨即又被決絕取代。
他從懷裡摸出一塊殘破的令牌，上麵刻著“丐幫長老”四個字，令牌邊緣還留著牙印——那是當年被阿紫的惡犬咬傷的痕跡。
“兄弟們，咱們丐幫如今是落難了，但骨氣不能丟！”
他將令牌高高舉起，聲音傳遍整個大廳。
“就算咱們幫不上朝廷大軍的大忙，也要去萬劫穀！”
“就算隻能吐喬峰一臉唾沫，也要讓天下人知道，我丐幫與他這邪魔不共戴天！”
“對！去萬劫穀！”
“讓喬峰看看，咱們丐幫還沒垮！”
弟子們紛紛站起身，有的撿起地上的打狗棒，有的將腰間的布袋係緊。
還有的從角落裡翻出藏著的短刀——那是他們防備野獸、也盼著有朝一日能報仇的武器。
石小四將打狗棒扛在肩上，眼神堅定。
“魯長老，您帶路！就算是死，我也要親眼看著喬峰倒黴！”
魯海點點頭，率先朝著總舵外走去。
他的腳步有些蹣跚，瞎眼的黑布被風吹得微微晃動，卻每一步都走得異常堅定。
身後的弟子們緊緊跟上，三十多人的隊伍，雖衣衫襤褸、武器簡陋，卻透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
他們踩著洛陽城西的塵土，朝著萬劫穀的方向走去，打狗棒敲擊地麵的“篤篤”聲，像是在為這場遲到的複仇，敲打著前奏。
……
蒼山腳下的白族村寨，青瓦白牆被雲霧裹著，透著一股清冷。
村寨深處的一座院落裡，刀白鳳正提著陶壺，給石桌上的兩個粗瓷碗斟茶。
茶湯渾濁，飄著幾片乾茶葉，卻已是這亂世裡難得的安穩。
段正明和段正淳坐在石凳上，兩人都穿著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裳，與往日龍袍加身的皇族模樣判若雲泥。
段正明垂著頭，目光落在自己交疊的手上——那雙手曾能運使精妙的一陽指，如今指骨卻扭曲變形，是被逆子段喬生生打斷的。
他形容枯槁，顴骨高高凸起，下巴上的胡茬雜亂不堪。
唯有一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透著異常陰鷙的光，像藏在暗處的毒蛇。
“咳咳……”段正淳咳嗽了兩聲，抬手捂著嘴，指縫間露出的手指同樣變形，連端起茶碗都要費些力氣。
他曾是大理有名的風流王爺，如今卻沒了半分瀟灑，臉上刻滿了屈辱與恨意，連鬢角的頭發都白了大半。
“白鳳，這茶倒是比前幾日的濃些。”他勉強笑了笑，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刀白鳳放下陶壺，坐在段正淳身邊，她的眼神同樣沉重。
“昨日去後山采茶，僥幸尋到些新抽的芽。”
“隻是……”她頓了頓，看向院外雲霧繚繞的蒼山。
“昨日聽聞村裡去洱海打魚的人說，大宋朝廷派了大軍，要去萬劫穀剿殺蕭峰。”
“蕭峰！”段正明猛地抬起頭，聲音因激動而沙啞。
他攥緊了變形的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又是這個魔頭！”
他猛地一拍石桌，桌上的茶碗晃了晃，渾濁的茶湯灑出大半。
“若不是他，段喬怎會背叛段氏？大理怎會亡國？你我怎會落得這般田地——武功儘廢，像喪家之犬一樣躲在這裡！”
段正淳的呼吸也急促起來，他盯著自己扭曲的手指，眼中的怨毒幾乎要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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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說得對！當年我苦練一陽指三十年，本想為大理護國安邦，卻被段喬那逆子打斷手指，功力儘廢！”
“天牢裡的日子，每日受的那些屈辱，全是拜蕭峰師徒所賜！”
他猛地站起身，因動作過急，帶倒了身後的木凳。
“我曾以為，這輩子都沒機會報仇了，可如今……朝廷大軍來了！這是天賜的良機！”
刀白鳳看著兩個被仇恨吞噬的男人，輕輕歎了口氣，卻也點了點頭。
“蕭峰確實可恨，他毀了大理，也毀了我們的家。”
“若能報仇，我也願去。”
“好！”段正明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咱們雖沒了武功，卻還有當年的人脈！那些隱匿在蒼山洱海間的舊臣、武將，哪個不恨蕭峰？哪個不甘心亡國？”
他看向段正淳。
“二弟，你立刻去聯絡當年的禁軍校尉李山、戶部侍郎王鬆，就說我段正明請他們出山，共討蕭峰！”
段正淳重重點頭，轉身就要往外走，卻被段正明叫住。
“等等！”
段正明從懷裡摸出一塊殘破的玉佩，玉佩上刻著段氏的龍紋，邊緣早已磨損。
“把這個帶上，他們見了玉佩，便知是咱們的意思。”
不過半日，段正明和段正淳便在院落裡聚集了近五十人。
這些人大多是當年的大理舊臣與武將殘部，有的斷了胳膊，有的瘸了腿，卻都帶著同一種恨意。
禁軍校尉李山拄著一把斷槍，聲音洪亮。
“殿下，隻要能殺了蕭峰，報仇雪恨，我李山就算拚了這條命，也願意！”
“對！殺了蕭峰！複我大理！”眾人齊聲呐喊，聲音震得院外的樹葉簌簌落下。
段正明看著眼前的隊伍，眼中的陰鷙化為決絕。
“諸位，蕭峰武功高強，咱們單打獨鬥不是對手，但咱們熟悉大理的地形，萬劫穀的山道、暗河，咱們都了如指掌！”
“咱們去給朝廷大軍引路，助他們擒殺蕭峰！”
“就算不能親手殺他，也要親眼看著他敗亡，親眼看著他為大理的亡魂抵命！”
“好！”眾人齊聲應和。
段正淳攥著那塊殘破的玉佩，率先邁步往外走。
“出發！去萬劫穀！”
隊伍跟在段正明、段正淳身後，像一股沉默的暗流，順著蒼山腳下的小道，朝著萬劫穀的方向移動。
雲霧籠罩著他們的身影，卻擋不住他們眼中的恨意，也擋不住這場遲來的、以皇族之名發起的複仇。
至此，一張由朝廷官軍、慕容世家、江湖仇家、亡國殘餘共同編織的、凝聚了無數仇恨的巨網，正從四麵八方，向著萬劫穀中的蕭峰，緩緩而致命地收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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