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外,顧承硯的汽車正碾過最後一段碎石路。
蘇若雪握著他的手,掌心全是汗。"快到了。"她說。
顧承硯望著車窗外漸起的夜色,想起神秘人最後說的話。
真正的商戰,從來不是守出來的——此刻他終於明白,所謂商道,從來不是賬本上的數字,而是人心。
而山本一郎,很快就會知道,他點的這把火,到底會燒了誰的招牌。
虹口倉庫的鐵皮門被踹開時,山本一郎指尖的火柴正蹭著磷麵。
"社長!消防車隊——"助手的尖叫混著穿堂風灌進來,山本手裡的火柴"啪"地斷成兩截。
他踉蹌兩步撞翻木箱,仰頭正看見三輛紅色消防車鳴著警笛衝破鐵絲網,水柱裹著白沫劈頭蓋臉砸向堆成山的"顧氏綢緞"。
"八嘎!"他抓過望遠鏡,鏡片上蒙著水痕,卻還是看清了消防車頭的"華商消防聯"金漆字樣。
周胖子的紡織廠、張瘸子的航運行,這些向來各掃門前雪的老東西,竟把水管接到了他的倉庫!
火苗剛竄起半人高就被澆成青煙,焦糊味裡飄來油墨香——二十個舉著相機的記者從消防車裡鑽出來,鎂光燈閃得山本睜不開眼。
最前頭的陳記者舉著話筒,西裝口袋裡還彆著顧家剛送的完稅單複印件:"山本社長,這些印著顧家暗紋的綢緞,可是貴社從南洋進的次等生絲?"
山本的喉結動了動。
他早讓人在假貨裡織了顧家獨有的"雙鯉戲珠"暗紋,原想等火燒完,從灰燼裡挑出半片殘網當鐵證。
可現在水淋得透濕,那些歪歪扭扭的暗紋在水光裡泛著賊光,倒像顧家故意做的防偽標記。
"顧承硯!"他對著逐漸逼近的黑色轎車嘶吼。
顧承硯的車停在五米外,車窗搖下一半,露出蘇若雪沾著薄汗的臉。
她手裡攥著個銅鈴鐺,是顧家賬房掛在門框上的那枚,此刻正隨著她的動作叮鈴作響——山本突然想起,今早《申報》號外上,顧家三月的進項明細裡,赫然有筆"消防聯讚助費"。
"山本次郎。"顧承硯推開車門,皮鞋踩過積水。
他沒穿西裝,隻著件月白竹布長衫,胸前彆著蘇若雪的翡翠平安扣。"這把火燒得好,"他彎腰撿起塊被水浸透的假綢緞,指尖捏著那團歪扭的暗紋,"正好讓全上海看看,誰在造假。"
倉庫角落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二十個穿著藍布工服的人湧進來,為首的老匠師舉著放大鏡,正是蘇州繡坊的孫師傅——顧承硯上月特意請他來改良顧氏織機的。"顧少,"孫師傅的聲音像敲在青石板上,"這暗紋的緯線間距是三毫米,顧家的規矩是兩毫米半。"他翻開隨身攜帶的《蘇繡圖譜》,泛黃紙頁上拓著顧家祖傳的"雙鯉"紋樣,"您瞧,真貨的鯉魚眼睛是蘇繡的"滾針",這假貨用的是東洋機繡的"平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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鎂光燈炸成一片白。
山本望著記者們瘋狂按動的快門,突然聽見口袋裡懷表的滴答聲。
那是東京總部送的金表,此刻每一聲都像錘子砸在他太陽穴上。
助手跌跌撞撞跑來,手裡的電報被水浸得發皺:"社長,股市......華商聯盟在四點半接盤後,又吃進了山本株式會社的二十萬股!"
顧承硯的指尖在平安扣上輕輕一叩。
蘇若雪明白這是讓她遞東西的暗號,從手包裡取出個牛皮紙袋,封口處蓋著彙豐銀行的鋼印。"趙老板剛讓人送來的,"她低聲說,"山本為了囤這批假貨,拿東京總部的地契做抵押,在彙豐貸了三十萬大洋。"
"三十萬。"顧承硯重複著這個數字,望向山本煞白的臉。
他想起今早和趙老板通電話時,對方壓低聲音說的"山本的資金鏈比咱們還脆"。
原來那神秘人說的"搶在他前頭",不隻是搶輿論,更是搶在山本的貸款到期前,把水攪渾。
"顧少!"小李舉著電話從消防車裡跑過來,"趙老板說,山本的股票跌了五成,現在全上海都在傳"東洋綢商自導自演造假戲碼"!"他的眼鏡片上沾著水珠,笑得鏡片都模糊了,"周老板剛才在電話裡喊,要請您去大三元吃蟹粉獅子頭!"
蘇若雪望著顧承硯發亮的眼睛。
他還是那個會在深夜對著賬本打哈欠的男人,可此刻站在煙霧裡,長衫下擺沾著泥點,倒像換了個人——不是那個被家族罵作紈絝的顧二少,而是能把商戰玩成一盤棋的顧承硯。
倉庫外突然響起汽車鳴笛。
顧承硯的懷表在口袋裡震動,是賬房的號碼。
他接起電話,對麵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電流雜音:"顧先生,山本背後是三井財閥。"
蘇若雪看見他的手指猛地收緊,翡翠平安扣在掌心壓出紅印。顧承硯和蘇若雪對視一眼,臉上露出凝重的神情,他們開始分析三井財閥介入可能帶來的影響。
"您是誰?"顧承硯的聲音沉下來,像暴雨前的雲層。
"真正的商戰,才剛剛開始。"對方說完就掛了。
顧承硯望著逐漸熄滅的火光,聽見蘇若雪在身後輕聲問:"怎麼了?"
他沒有回頭。
晚風掀起他的衣擺,露出腰間彆著的鋼筆——那支陪他核對過無數賬本的鋼筆,此刻在暮色裡泛著冷光。
遠處傳來報童的吆喝:"號外!顧氏綢莊火中驗真,山本造假現形!"
"若雪,"顧承硯轉身時,眼裡的火還沒熄,"去把孫師傅的驗真報告複印三百份。"他摸出懷表,指針指向八點十分,"再讓小李聯係所有租界的華文報紙,頭版要登孫師傅的手書鑒定。"
蘇若雪點頭,轉身時瞥見他攥著電話的手背青筋凸起。
她知道,那個神秘電話帶來的,絕不是結束。
顧承硯望著倉庫裡還在滴水的假貨堆,突然想起曾祖父臨終前說的話:"綢子要經得住燒,更要經得住撕。"可此刻他明白,比綢子更難燒的,是人心——是那些願意和他一起接盤股票的華商,是願意帶著消防車衝進來的周胖子,是願意舉著相機替他說話的陳記者。
電話在他掌心再次震動。這次是趙老板的號碼,他接起,聽見對方大笑:"顧少,三井的人剛才打電話來,說要談談"合作"。"
顧承硯望著遠處漸起的燈火,突然笑了。
他把電話貼近耳邊,聲音裡帶著點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鋒芒:"告訴他們,顧某隻和明白人談商道。"
掛了電話,他抬頭看向天空。
月亮剛爬上雲頭,清光落在"貨真價實"的老匾上——那是他讓人今早從賬房摘下來,特意掛在倉庫門口的。
有些火,燒得越猛,越能讓真金露出來。
而真正的火,才剛剛開始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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