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緊蘇若雪的手時,掌心沁出冷汗:"碼頭有內鬼。"
"什麼?"蘇若雪的指尖剛觸到那片油跡,江風卷著刺鼻的油氣撲進鼻腔,她猛地想起方才老宅密道外特務罵聲裡的"76號"。
"快走!"顧承硯拽著她往碼頭狂奔,靴底在青石板上敲出急鼓。
搬運工老陳正舉著鐵皮喇叭喊:"三艙的紡織機再抬穩些!"顧承硯衝過去奪過喇叭,聲音劈裂成刀:"所有駁船立刻解纜!
分散成品字形往黃浦江中遊!"
老陳瞪圓了眼:"顧少,這才裝了八成——"
"裝多少走多少!"顧承硯扯開領口,露出貼身掛著的懷表,指針正指向兩點二十八分。
三天前他收到情報,日軍特高課要在"火種計劃"運輸日實施"獵火行動",原以為是後半夜的突襲,沒想到對方連油跡都提前布好了。"江防隊的汽艇呢?"
"在下遊五公裡處待命!"
"讓他們開探照燈!"顧承硯轉向蘇若雪,將包袱塞進她懷裡,"你帶圖紙和筆記本跟老陳上最快的船,護衛隊跟你走。"
"那你呢?"蘇若雪攥緊包袱,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我去檢查最後那艘船。"顧承硯扯下外套係在腰間,"油跡在最末那艘,他們要燒的是裝著母機部件的3號艙。"
遠處突然傳來引擎的轟鳴。
蘇若雪抬頭,三架塗著膏藥旗的飛機正從浦東方向俯衝而來,機翼下的機槍閃著冷光。
"臥倒!"顧承硯撲過去將她按進纜繩堆裡。
子彈撕裂空氣的尖嘯中,最末那艘駁船的甲板騰起火焰——正是油跡所在的位置。
火舌舔著帆布篷,將"顧氏航運"的紅漆船號燒得卷曲,機器部件在火中發出炸裂聲。
"3號艙!"老陳的吼聲響過爆炸聲,"3號艙的車床還沒搬完!"
顧承硯抹了把臉上的熱灰,火勢已經封住了甲板通道。
他抄起碼頭邊的滅火沙桶衝向跳板,蘇若雪拽住他的褲腳:"承硯!
太危險了!"
"那是德國進口的磨床!"顧承硯的眼睛在火光裡發紅,"沒有它,蘇文瀾的圖紙就是廢紙!"他掰開她的手,"帶護衛隊先走,我有數。"
蘇若雪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火牆裡,突然想起十年前哥哥也是這樣衝進著火的學堂——為了搶出半箱機械課本。
她抹掉臉上的淚,轉身對護衛隊隊長吼:"把所有駁船的信號燈都拆了!
隻留最前麵那艘亮燈!"
火舌舔著顧承硯的袖口,他貓腰鑽進3號艙,金屬高溫灼得鞋底發焦。
磨床的木箱還剩三隻堆在角落,他扛起一隻往艙門跑,後頸突然一熱——艙頂的木板燒塌了,火星子劈頭蓋臉砸下來。
"顧少!"老陳的聲音從艙外傳來,"繩子!抓住繩子!"
顧承硯咬牙將木箱甩向艙門,自己撲過去抓住拋進來的救生繩。
火勢突然爆燃,他感覺後背被熱浪推著往前衝,繩子在掌心勒出血痕。
當他跌落在碼頭上時,最後那艘駁船的桅杆"轟"地折斷,砸進江裡濺起巨大的水花。
"走!"老陳架起他往江邊跑,"剩下的船已經分散了,日軍飛機追著假目標飛遠了!"
江麵上,原本排成一列的駁船像被風吹散的星子,隻有最前麵那艘亮著燈,引著三架飛機往吳淞口方向去了。
蘇若雪站在"興和號"的甲板上,望著逐漸縮小的火光,懷裡的包袱被攥得發燙——圖紙還在,哥哥的筆記本還在,比這些更重要的,是顧承硯踉蹌著跑上跳板的身影。
七天後,南昌。
顧承硯站在新建的廠房裡,看著技術工人們將最後一塊磨床部件卡進槽位。
蘇文瀾的筆記本攤在案頭,泛黃的紙頁上寫著:"母機之母,可生百機。"當第一聲機器轟鳴響起時,車間裡爆發出歡呼——這台能批量生產紡織機械的母機,正將鋼板吐成精密的齒輪,像母親孕育嬰兒般,為民族工業生下第一顆健壯的種子。
蘇若雪摸著機器冰涼的外殼,指尖觸到一道淺淺的刻痕——和哥哥筆記本扉頁上的"慎思"二字如出一轍。
她轉頭時,顧承硯正站在她身後,眉梢還留著救火時的焦痕。
"這是你哥的夢。"顧承硯輕聲說,"也是我們的未來。"
晨光照進窗戶,在機器上鍍了層金。
工人們舉著扳手歡呼,搬運工老陳蹲在牆角抹眼淚——他兒子去年在閘北被日軍炸死,現在他說,這機器轉起來的聲音,比兒子喊"爹"還親。
"顧先生!"通訊員小周撞開車間門,額角還沾著晨露,"重慶發來急電!"
顧承硯接過電報,泛黃的紙頁上隻有一行小字:"請即刻派遣代表前往述職。"他抬頭時,蘇若雪正望著窗外——遠處的山頭上,日軍的偵察機又劃開了雲層。
但廠房裡的機器聲越來越響,像無數個聲音在說:燒不儘的,才叫火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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