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
斛伯嘴巴大張,驚愕之極,“三百兩?”
他也算是見過世麵的,但還是有些懷疑人生,錢有這麼好賺的麼?
李步蟾點點頭,嗬嗬一笑,心裡隱隱地還是有些不太爽快。
盧藏那老東西不局氣,自己說那二門對聯作為贈品,他那麼大一個山長就真順水推舟當成贈品了,沒有一點榜一大哥的派頭,難怪嶽麓書院在他手上越來越抽抽。
不過,無論如何,有了這筆錢,桂枝的壇子就不會那麼寒磣了。
這麼說起來,盧山長還是好人啊!
“咚……咚咚咚咚!”
“天將拂曉,平安無事……”
一個更夫敲著梆子走過,拉著長音,從東籬客棧前走過。
五更天,剛到寅時。
更夫剛過,斛伯拎著一盞燈籠,從客棧出來,站在門外,為後麵三人照路。
李步蟾出得門來,看看天色,仿佛是天公打翻了墨池,天地之間一片漆黑,隻有眼前這點微弱的燭光。
隱隱地,聽著遠處一聲雞鳴,李步蟾提著長耳考籃,對著黑夜嗬了口氣,“聞雞起舞非吾事,心在青雲第幾重,走吧!”
燈籠再往前行,往文廟坪方向走去。
東籬客棧離考場有五六裡,要走上小半個時辰。
一行四人都不說話,隻是默默趕路,等他們到文廟坪,這裡已是人聲鼎沸。
如果說在縣試之時,是一片星河,那眼前的府試,便是星海。
各類交通工具,有驢有馬,有車有轎,如同塞子一般,全都往考棚方向擠塞,幾千人一齊用力,硬生生擠出了後世春運火車站的場麵。
在這樣的場景,想要說話,基本靠吼。
“長沙縣範先生廩保的學子到了嗎?”
“善化縣的學子,都到第二株槐樹下集合!”
“醴陵淥江書院的學子,到我的燈籠這裡來!”
“送人的到此打止,不相乾的回去!”
“那架馬車趕緊讓來,讓考生過來!”
“說你呐,你擠什麼,讓你家公子自己排隊!”
“……”
幾十個衙役竭力地維持著這副亂糟糟的場景,緊張地渾身冒汗。
這個時代的組織能力十分感人,一個不好,就是踩踏事件,由不得他們不大聲呼喊,四處奔走維持。
李步蟾四人老的老幼的幼,不敢往前生撲,儘量靠邊站著。
前方一隊人被後浪拍走,地上留下幾隻鞋,人群中有人驚呼“彆擠,我的鞋”,卻是無法轉身過來撿,隻能赤腳前行了。
李步蟾看著這一幕,臉色有些發白,“斛伯,虧得你有經驗,讓我換了這雙踩堂鞋。”
他的鞋是斛伯昨天出去,專門給他買的硬地短靴,這種鞋鞋幫緊,還有鞋帶係緊腳麵,不易脫落,這是專門為趕考設計的,有個專門的名字,叫“踩堂鞋”。
斛伯歎了口氣,搖頭道,“當年我隨老爺赴福州趕考,一場下來,不知道擠掉幾十雙鞋,據老爺說,還有被踩死的。”
看著眼前的亂象,李步蟾有些無語,隨口占了一首打油詩。
“五更擠斷襪腰帶,一隻芒鞋貢院外。
不是文章能濟世,誰人肯向此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