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城者,墳塋也。
在《西京雜記》中,夏侯嬰掘地得石槨,上有銘曰"佳城鬱鬱",後來佳城便成為墓地之雅稱,沈約就有詩“佳城鬱遐望”。
張栻父子之墓,便在寧鄉官山。
張栻在理學中地位甚高,號稱“朱張並立,如日月之行天”,十多年前,楊廷和還為張栻墓撰寫碑記,難怪馮馴慎重相問。
張宜正躬身回道,“老朽先祖是為南軒公捧硯之青衣,南軒公駕鶴之後,家祖便於墓前結廬,不再歸蜀。”
“哦!”馮馴明白了,這老人先祖是張栻的書僮,在張栻死後,便為其守墓,後人繁衍至今。
“你是南軒先生身旁典籍郎之後,年已鮐背,還能如此向學,不負師曠為學之意,亦不負南軒先生“學問不可一日間斷”之功,可稱我名教之吉瑞!”
看著張宜正驚喜的眼光,馮馴柔聲笑道,“你的卷子本府取了,你且回去休憩吧!”
“多謝府尊提點之恩!”
張宜正的聲音有些哆嗦,出去的腳步發飄,仿佛腳下踩了浮雲。
聽得張宜正被錄取了,李步蟾由衷地為他高興,半個時辰之後,午時將儘,他的卷子也謄錄完畢。
隻是略略檢查一遍,李步蟾收拾考籃,起身交卷。
馮馴接過考卷,麵無表情地看了首題,眼中閃過一道異樣的色彩,轉手將考卷遞給柳安如,波瀾不驚地道,“柳教授也看看這份卷子,看答得如何?”
柳安如拿著卷子,並不去看,先對李步蟾笑道,“李生今日答得如此之快,有李東陽之風啊!”
對著這枚教授,李步蟾不敢有半點掉以輕心,正色道,“學生何德何能,敢望李閣老項背,不過是心正筆正耳!”
李東陽天賦異稟,天順八年殿試時年僅十七歲,但他發揮出色,竟然第一個交卷,因年紀太小,被皇帝親自麵試,當場對答如流,被取為第四名,二甲第一,傳臚。
李步蟾對柳安如深具戒心,哪裡敢接他的茬,便以柳公權的故事相對。
唐憲宗元和三年,柳公權參加進士科考試,第一個交卷,主考官問其為何答題如此飛快,柳公權的回答便是“心正筆正,故速成。”
柳安如淡淡一笑,似乎聽不出李步蟾的陰陽之意,低頭看起了卷子。
馮馴並沒有接著看後麵的卷子,而是看著柳安如,等著他對文章的評價。
柳安如看文章與馮馴不同,他看得很是仔細,剛開始是還有些漫不經心,沒多久便鄭重了,接著他的目光便牢牢地盯著卷子,仿佛有個木匠,用錘子將鐵釘釘進了木板,再也拔不出來。
兩頁呈文紙,被他翻來覆去讀了三四遍,白淨的臉上微微泛起紅色,良久之後,他才輕呼一口氣,起身將卷子放回到馮馴的案上。
馮馴的嘴角掛起一絲戲謔的笑意,“柳教授,此文寫得如何?”
“對於這篇文章,下官的意思,就是一句話,”柳安如看看李步蟾,滿是欣賞之色,“文氣浩瀚,如長江大河!”
李步蟾眼睛一縮,這老小子居然說我的好話了?
麵對馮馴那若有若無的笑意,柳安如誠懇地道,“讀此美文,縱然身處鮑魚之肆,亦能聞蘭芷之香也!院試過後,李生當入府學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