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城門處一片“賓主儘歡”的熱鬨景象之時,在不遠處一座酒樓的二樓雅間內,一個身材頎長、麵容清瘦的男子,正憑窗而立,目光複雜地注視著城門方向。
此人,正是韓國公子,韓非。他遠遠地看著秦國使團的旌旗,看著那個被韓王厘奉若上賓、隱約能看到一個挺拔身影的李斯,心中百感交集。
由於距離較遠,加之李斯被眾人簇擁,韓非並未能看清李斯此刻的麵容。
但他知道,那就是他的師弟:李斯。李斯之名,如今在列國之間,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默默無聞的荀門弟子。
尤其是在秦國,他主持編撰《呂氏春秋》,其才華與影響力,日益彰顯。《呂氏春秋》的一些散落篇章,通過各種渠道流傳出來,韓非也曾不惜重金購得幾卷殘篇。
細細研讀之下,即便是以韓非之博學與挑剔,也不得不暗自讚歎。李斯在書中展現出的宏大視野、嚴謹邏輯以及對各家學說的融會貫通,遠超他當年在蘭陵時對這位師弟的認知。
“師弟啊師弟,”韓非心中喟歎,
“你果然非池中之物。當年在蘭陵,我便知你胸懷大誌,隻是未曾想,你能將才華發揮到如此地步。”
他想起當年在蘭陵求學之時,自己也曾試圖拉攏李斯,希望他能為積弱的韓國效力。然而,李斯卻不為所動,毅然選擇了西入強秦。
“你當初的選擇,是對的。”
韓非苦澀一笑。連他這個韓國公子,空有一身抱負,卻因口吃而不被韓王重用,屢屢進諫良策,皆如石沉大海。更何況李斯一個外來的楚人?在如此昏聵的韓國,再大的才華,也隻會明珠蒙塵。
如今,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韓國一步步走向衰亡,自己所能做的,不過是運用一些“詭譎手段”,試圖在夾縫中為韓國爭取一絲苟延殘喘的機會。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城門方向,眼神變得深邃而堅定。師弟,你既已選擇了秦國,想必有你的考量。
但若你想幫助秦國徹底吞並我韓國,我韓非,也絕不會束手待斃!
他轉身離開窗邊,對侍從低聲吩咐了幾句。侍從領命而去,不多時,便有一隻信鴿,帶著一封密信,悄然飛出了出去,目標正是秦國使團下榻的驛館的其中一名成員:浮丘伯。
韓非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浮丘伯,此人雖身在秦營,卻也並非呂不韋的死忠之士,對韓係亦有舊情可循。他也曾是荀卿門下弟子,與自己相熟,並且接受過自己的資助,也算有幾分同門之誼。
更重要的是,浮丘伯此人,頗有野心,並不甘心久居人下。他相信,浮丘伯定能明白他信中的深意。
新鄭驛館之內,浮丘伯收到韓非通過信鴿送來的密信,展開細閱,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信中,韓非並未直接提及任何請求,隻是隱晦地談及了韓國危難,同門之誼,以及對當前秦韓實力對比的憂慮,字裡行間,卻充滿了暗示與期盼。
浮丘伯是什麼人?心思深沉。他自然明白韓非的言外之意。
他將韓非的密信置於燭火之上,看著它化為灰燼,眼中精光閃爍。
“韓非啊韓非,你倒是聰明。”浮丘伯低聲自語,“想借某之手,為你韓國爭取一線生機麼?”
他負手踱步,心中盤算。
他浮丘伯,修習縱橫之術,所求者,乃是攪動天下風雲,於亂世之中謀取自身之最大利益。縱橫家的核心要義,便在於“審時度勢,趨利避害,保持均勢,方可長久”。
如今秦國勢大,六國積弱,尤其是韓國,更是危如累卵。若任由秦國長此以往,一家獨大,吞並六國,那他這縱橫之術,便再無用武之地,天下也將再無“縱橫家”的舞台。
所以,從縱橫家的立場出發,他必須“抑強扶弱”,儘可能地維持各國之間的均勢,讓這場天下棋局能夠長久地進行下去,他才能在其中縱橫捭闔,攫取利益。
“秦強韓弱,自當助韓。”浮丘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有趣的是,他這番“抑強扶弱”的考量,竟與那早已式微的墨家之道,有幾分“殊途同歸”之妙。墨家講“兼愛非攻”,主張扶助弱小,反對強國欺淩。隻不過,墨家是出於“利天下”的公心,而他浮丘伯,則是出於一個“野心家”的私欲。
“嗬嗬,墨家?利天下?”浮丘伯哂笑一聲,“某所求,乃是利己!不過,能借‘利天下’之名,行利己之事,倒也不失為一樁美談。”
他當即提筆,將李斯與成蟜商議的“紅臉白臉”談判策略,以及李斯對談判節奏、心理博弈的種種精妙設計,原原本本地寫了下來,而後通過自己隱秘的渠道,迅速送到了韓非手中。
新鄭城中暗流洶湧之際,千裡之外的鹹陽宮內,亦是風波迭起。
呂不韋留宿甘泉宮之事,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顆巨石,儘管宮闈之內戒備森嚴,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等足以引人遐思的秘聞,還是通過各種隱秘的渠道,在宮女內侍之間悄然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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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甘泉宮與相邦府成了宮中私下議論的焦點。言語之間,多有對太後趙姬與相邦呂不韋過從甚密的猜測,甚至還有更為不堪的汙言穢語。
這些流言蜚語,自然也傳到了頤和宮夏太後的耳中。
“砰!”一隻置於案幾上的上好細頸陶瓶被狠狠拂落在地,立時四分五裂,清脆的碎裂聲在殿內回蕩,細小的陶片飛濺開來。夏太後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鐵青。
“混賬!通通都是混賬!”她厲聲嗬斥著跪在麵前的內侍總管,
“這已經是第幾個了?因為管不住下麵人的嘴,被老身杖斃的,這是第六個了!”
內侍總管嚇得魂不附體,連連叩首:
“太後息怒!奴才該死!奴才一定嚴加管束,絕不讓這些汙穢之言再傳入太後耳中!”
“傳入老身耳中尚是小事!”夏太後怒氣難平,胸口劇烈起伏,
“若是讓大王聽到了這些醃臢事,聽到了這些關於他母後與相邦之間不清不楚的傳聞,我大秦王室的體麵何在?先王的顏麵何在?!”
她身為王太後,又是韓係宗室在秦國的代表,維護王室的尊嚴與體麵,是她不可推卸的責任。趙姬這般不知避嫌,行事如此不顧體統,簡直是將王室的臉麵按在地上摩擦!更讓她無法容忍的是,這等醜聞,極有可能動搖秦王政的威信,甚至會引發朝局動蕩!
“趙姬!這個不知輕重的女人!”夏太後咬牙切齒,眼中噴湧著怒火,
“當年在邯鄲便是個行事孟浪的,如今貴為太後,依舊如此我行我素,引得宮闈不寧!”她越想越氣,再也坐不住了。
“備駕!”夏太後猛地起身,眼中閃爍著寒光,“老身要親自去甘泉宮問問,她趙姬還要不要這太後的身份!還要不要這大秦王室的體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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