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唐縣,位於博州境內。
也就是後世的山東省西北部,屬於聊城市轄縣。
當下,高唐縣城是一個規模不大的土城,原本縣屬人口頂多也就三百餘戶,城東門外有一條官道,是南北交通的要衝之地,路邊設有驛站、客棧以及可供旅人吃喝的酒肆。
可惜,由於魏博境內戰火頻發,驛站和客棧內早已人去樓空,幾家酒肆也是如此,隻剩下破舊的酒旗在竹竿上隨風亂舞。
“將軍,卑職已經查過,城中存糧已經撐不到明日,如此下去,一旦斷糧,恐軍心渙散。”
縣衙內,縣令陶左滿臉愁容地向史仁遇彙報城中的存糧不足的情況。
高唐縣城本來就是一座不大的土城,居住兩千餘人尚可,一下子湧進近萬兵馬,再大的包子皮也裹不住這麼多肉餡,吃飯就是一個大麻煩。
陶左剛說完,一名軍將急匆匆地走進議事廳,拱手說道:“將軍,適才探馬回報,李思安已經蕩平曆亭,一個活口都沒留,此刻正領兵前來,距高唐已不足三十裡,明日清晨便可抵達,但河東與滄州方麵依舊沒有動靜。”
“啊!將軍,這可如何是好?”
陶左聞言,眼中不禁露出驚慌之色,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心裡更是悔恨交加,之前真不應該讓史仁遇領兵進城。
史仁遇皺眉瞪向陶左,厲聲嗬斥:“慌什麼,來了便打,難道我們魏博軍還怕他不成,他的刀槍能殺人,我的就不能嗎?況且把咱們逼到這種程度,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大不了跟他們拚個你死我活。”
史仁遇,元成縣人,已過而立之年的漢子,家中曆代從軍,父輩便在魏博牙軍中領兵,到他這一代,已經升至牙軍都指揮使。
之前,軍校李公佺領兵叛亂,是他帶人拚死護在羅紹威的身邊,打退了李公佺,之後又遵從羅紹威的命令,率領牙軍跟隨李思安進駐深州,對滄州展開圍攻之勢。
然而,令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次的離開竟是與家人的絕彆,牙城被屠,一家老小無一存活,聽到這個消息時,史仁遇悲痛得幾近昏厥。
他怎麼都想不通,一直讓他忠心耿耿的節帥為何要把牙軍置於死地,為何會狠毒到連拿不起刀槍的婦孺都不放過,沒有了魏博牙軍,羅紹威在群狼環伺之中靠什麼立足?沒有了魏博軍,魏博還能存在嗎?
愚蠢至極。
緩過勁兒後,史仁遇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四個字,領兵殺出宣武軍營,一路奔至高唐,自命魏博留後。
隨後,他串聯魏博境內其他各縣的魏博軍將一同舉事,誓要殺回魏州城,活剮了羅紹威,替那些冤死的牙軍家眷報仇。
不過,他也清楚殺回魏州城絕非易事,因為屠儘牙城並非是羅紹威的能耐,皆因朱全忠的插手,當下也是朱全忠的宣武軍在魏博境內到處圍剿反叛的魏博軍。
如此一來,僅憑自身的力量連自保都難,必須要有外援,所以他派人去河東向晉王李克用求援,同時也向滄州的義昌節度使劉守文求救,希望兩處能同時出兵,共同逼退朱全忠。
可是,幾波人派出去了,竟然連個回音都沒有,史仁遇也心急,可心急又能怎麼辦。
眼下,參與反叛的魏博軍分據各處,嘴上說的都好,真要落到實處,卻都各求自保,根本擰不成一股繩。
“宗城那邊還沒有消息嗎?”
眼下,最大的問題是城中的口糧不足,若是斷糧,連舉刀的力氣都沒有,怎麼跟宣武軍打,真要是困久了,把人餓急眼了,彆說對抗宣武軍,自己人都能打起來,糧乏吃人的事情並非是奇談。
其實,在入城之初,史仁遇就已經派人出去儘可能地找糧,可惜派出去的人或是被滅,或是逃走,一粒穀糧都沒有運回來,反倒折進去不少兵力。
宗城縣屬貝州,在永濟渠北,同樣反叛的天雄軍步馬都指揮使李重霸屯兵在宗城縣,並與分據澶、衛等六州的魏博軍將相互照應,所占之地幾乎等同大半的魏博,兵力上也遠比史仁遇強上許多。
高唐快要斷糧,周邊又搶不到糧食,無奈之下,史仁遇隻得派人去宗城找李重霸想辦法,希望李重霸能調配一些糧草運往高唐。
“恐怕跟前幾次一樣,不會有消息了。”陶左一臉愁容,隨即又建議道“將軍,卑職以為,不如趁汴軍未到,我們先撤出高唐,或是奔向滄州,又或是向北過運河,與李將軍彙合,如此也是個法子呀!”
陶左渴望史仁遇能趕緊領兵離開高唐,他會大開城門向李思安投降,如此也能保住一家老小的命,否則高唐城難逃被屠的厄運。
對於陶左的建議,史仁遇不是沒有考慮過,卻也清楚這個法子的危險所在。
此時棄城而走,領兵去滄州,義昌節度使劉守文會讓兩萬魏博軍入城嗎?若是不許,怎麼辦?去哪裡?沒有可以據守的城池,如何抵抗宣武軍的圍剿?
再則,到宗城縣投奔李重霸,由誰來主導兵權?自己這個魏博留後隻是自封,李重霸並未認同,況且以他的實力也根本不會承認,到時一旦有變,如何處置?自相殘殺嗎?那樣的話,豈不是死得更快?
正是出於這些顧慮,史仁遇沒有聽從陶左的建議,執意據守在城中,繼續等待河東與滄州方麵的出兵,以求能換來最後的轉機。
“傳令下去,城中人等皆改為日食一餐,派人再去滄州,請求劉守文出兵,就算不出兵,送些穀梁也可。”
既然快要斷糧了,那也隻能開源節流,少吃一頓餓不死人,總要好過饑腸轆轆。
其實,對於史仁遇的求援,河東和滄州方麵並非沒有回應,隻是消息沒能及時傳回而已。
河東方麵,李克用已經派李嗣昭領三千沙陀軍騎攻打邢州,隻是李嗣昭攻城受挫,在牛存節率領城中軍民共同抵抗下,李嗣昭連續攻打了四日都未能攻破邢州城。
與此同時,滄州的劉守文也已經命令投奔而來的李公佺領兵一萬攻向冀州,由於成德節度使王鎔聽從朱全忠的命令,派兵圍剿魏博叛軍,大部分兵力正在攻打李重霸據守的宗城,因此無力對抗李公佺所領的義昌軍,被其先破先破蓨縣,後奪阜城,冀州危在旦夕。
兩方麵都在采取積極的攻勢,就是想以此來打亂朱全忠對魏博叛軍的圍剿,也想趁機拿下幾座城池,擴大自己的勢力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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