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說,一更人,二更火,三更鬼遊蕩。
三更時分,清池城裡到處都是靜悄悄的,巡夜之人也不知躲到哪裡守清閒了,基本看不到人影,就連鬼影也難尋,隻有夜風在呼呼地掠及街巷。
牛車拐進一個長巷子的時候,沈烈聽到車廂外的陸道岩急咳了兩聲,猜測應該是到了合適的位置,於是用力拍了拍車廂門,喊道“停一下,我欲更衣!”
車子吱呀一聲停了下來,沈烈挑簾子下車,杜延平想要跟著下來攙扶。沈烈擺手“不用,這點酒算不得什麼,你倆在車裡候著,我去去就來,回去還要喝。”
杜延平聽話地沒堅持,和盧元乖乖地留在車廂裡等著,此刻兩人真叫一個心花怒放。
這是什麼,這就是命呀!
萬萬沒想到能在清池城裡遇到李存勖,還能通過一頓花酒得到李存勖的青睞,真是時運來了,擋都擋不住。
如此也好,等殺了那個叫沈烈的縣令,再收刮幾筆大財便收拾細軟直接去河東,之前的擔心與顧慮也就成了多於。
一泡尿的時間不會太長,也不會悄無聲息,杜延平在車廂裡等了一會兒,發覺外邊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有些奇怪,挑簾朝外望。
巷道幽長,沒有一點光亮,連月光都被兩邊的高牆遮擋得嚴嚴實實,照不進半分,車上原本亮著的風燈也不知何時被吹熄了火苗,以至於眼前一片黑漆,幾乎達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
“亞子?”
杜延平跳出車廂喊了兩聲,前後摸黑望了一眼,看不到任何人,也沒有任何回應,心裡不禁陡然一驚,寒毛乍起,頓時察覺事情不對頭,身上的酒也瞬間醒了大半。
“盧兄弟,快下來!”
此刻,盧元還在車廂裡想著美事,聽到杜延平喊他,趕忙跳下車,左右望了一眼,黑乎乎什麼都沒瞧見,疑惑地問“哎,杜兄,人呢?怎麼連車夫都不見了?咱們的兩匹馬呢?”
“我覺得事情不對,快走,離開巷子!”
不詳的感覺令杜延平寒毛乍起,剛想掏火折子照亮,巷道前後突然同時亮起火把,本應醉醺醺的“李存勖”就站在光亮下,正笑眯眯地望過來,身後則多了幾名持橫刀的壯漢。
“兩位都頭,想去哪兒啊?是去河東找李亞子嗎?”
沈烈朝前走了兩步,麵露輕蔑“給劉守文當狗覺得不過癮,還想去給李存勖舔屎盆子,是不是?打算坐實三姓家奴嗎?不過…急什麼,本縣令已經站在你們麵前,不等著殺完我再走嗎?”
此話一出,杜延平和盧元頓時反應過來,眼前之人根本不是河東亞子李存勖,而是前來長蘆赴任的縣令沈烈。
杜延平心裡大罵趙在禮和劉延祚,真是瞎了狗眼,怎麼連人都能認錯,這次算是被這兩個蠢貨給害死了。
說起來,還真不能怨趙在禮和劉延祚眼拙。
他倆根本沒有見過李存勖,隻是因為熟悉楊婆兒,而楊婆兒又衝沈烈喊了一聲亞子,也就理所當然地把沈烈當成了李存勖。
真要怪起來,隻能怪楊婆兒反應快,腦子活,也要怪沈烈對楊婆兒有救命之恩,否則楊婆兒又怎麼可能會如此幫沈烈呢!
“明府在上,長蘆都頭杜延平、盧元給明府見禮。”
事到臨頭,杜延平已經打算拚命,但在拚命之前不能慌,必須先穩住局麵,最好能找機會拿住眼前這個沈烈,然後以此為要挾逃出巷子,隻要能走出這條巷子,就會化險為夷。
“我二人受命鎮守長蘆,隻因兵少勢弱,又在劉守文的虎口之中,我兄弟二人不得不虛以委蛇,才能將長蘆守至今日,至於那些傳聞與剛才的酒話,也皆因如此,還請明府鑒查我兄弟的不易。”
說話間,杜延平晃動胖身子上前一步,盧元也跟了一步,隨後兩人同時朝沈烈躬身執禮,靜待沈烈的反應。
這話聽起來倒是沒毛病。
本來就深入敵後,在實力不允許的情況下,為了保全自己和完成守城的使命,總要用些看似沒有氣節的手段,可不管兩人做了什麼還是說過什麼,畢竟長蘆縣還在宣武軍的掌控之下,沈烈這個縣令也還活著,這就是最好的證明,就算在梁王麵前,也沒有定罪的道理。
“哦?”
沈烈似乎考慮到這一層,收起臉上的輕蔑,皺眉點了一下頭:“兩位都頭,如此說來,倒是本縣令多疑了,冤枉了你們?”
杜延平見情況似有轉機,也就暫時壓住拚命的念頭,想通過狡辯先蒙混過去:“明府之話讓延平汗顏,雖說延平為了儘責讓明府有所誤解,但終究還是我們兄弟在諸多方麵失了氣節,被疑也在情理之中,卻不敢令明府說出冤枉二字。”
“嗯,細想之下確實是這個理兒,是我偏信偏疑了。”
沈烈笑了一下,再次點了點頭,繼而解釋道:“不過說起來也不能怪我多疑,是你們下邊的人送密信,說你二人私通劉守文,還說要謀害本縣令,故而才有這麼一出,而且我在出發前,梁王也有所交代,讓我務必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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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沈烈衝著杜延平略一拱手,笑道:“異心則不合,既然你們被誣告,我就要查出構陷之人治罪,可無憑無據去查,不容易,不如直接引出來,這樣吧,先煩勞二位受些冤枉,就當我要知罪你們,待明日我把二位當眾押回長蘆,假意嚴審,那個構陷之人必定會出堂作證,如此也就輕易拿下了,杜都頭意下如何?”
沈烈看出盧元是配角,所以沒理盧元,直接問杜延平。
杜延平沒想到沈烈竟然如此好騙,也沒料到沈烈會出這樣的餿主意,眯縫著眼睛盯了沈烈好一會兒,覺得沈烈的神情不似作假,又在心裡幾番權衡,還是同意了這個建議。
“屬下聽從明府的安排,也希望明府儘快查處構陷之人,還屬下與盧都頭一個清白。”
“屬下盧元從命!”
盧元見杜延平答應了,也趕忙表態。
沈烈笑著上前:“那好,就這麼說定了,本縣以後還需要兩位都頭的鼎力輔助,守城事大,自然要隨即應變,另外兄弟們整日處在危險之中,多有勞苦,本縣絕不虧待,以後賦稅與錢財方麵的事也要交給你們,長蘆縣衙可不能成為清水衙門!”
沈烈的最後一句話讓杜延平徹底放了心,也放下了戒備,隻要肯貪財,一切都好辦,到時再給他弄上幾十個姿色不錯的女人伺候著,保準不會礙事。
因此,當沈烈下令綁人時,杜延平和盧元並未掙紮反抗,因為綁的時候,沈烈還在跟他們打聽長蘆附近鹽池的情況,還笑問以後能不能搶過來,說那可是聚寶盆。
另外,沈烈還問長蘆縣城裡有沒有像清風樓這樣的酒肆,當杜延平說沒有時,沈烈怪他不懂取財之,說必須建一個,還要把清風樓裡的那些胡姬都挖過去。
說到胡姬的時候,沈烈大笑,杜延平和盧元也跟著笑,根本不在意身上綁得不太緊卻又掙不開的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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