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冊萬歲元年695年)正月,凜冽寒風裹挾著鐵腥味的雪霰,無情地撲打在洛陽天樞澆築現場。將作大匠毛婆羅獨臂緊緊貼在九丈高的銅柱表麵,掌心傳來的異樣觸感令他心頭一顫——澆築口竟滲出粒粒血紅色砂粒。這詭異砂粒,正是三日前明堂地宮轟然坍塌時,從幽深裂罅中噴湧而出的“神都砂”。
監工薛懷義揮舞著馬鞭,冰冷的鞭梢抽碎半空的冰晶,厲聲嗬斥:“把這砂礫混入銅汁,明日佛誕前必須立起頌周天樞!”他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仿佛已看到那象征武周威嚴的天樞矗立在世人眼前,卻全然不顧這背後暗藏的詭異與凶險。
子夜,萬籟俱寂,毛婆羅拖著裝滿血砂的皮囊,腳步沉重地潛入修文坊。五重浮屠塔下,密道中二十八盞魚腦油燈散發著幽藍光芒,將四周映照得陰森可怖。青銅儺麵人佇立其中,正專注地用星宿算盤計算著砂粒,七十枚算珠上,“紫微”“太微”“天市”三垣星圖泛著神秘的微光。
“此砂需混入三萬六千五百滴人乳。”儺麵人指尖輕彈算珠,洛陽城輿圖竟在牆壁上緩緩顯形,“但需典當武周十四名酷吏的‘忠’字魂。”他的聲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來自幽冥深處。
毛婆羅攥緊皮囊的手指瞬間發白,七日前在推事院地牢的恐怖場景如潮水般湧上心頭。來俊臣手持《羅織經》,獰笑著逼供,受刑者痛苦的哀嚎聲中,天靈蓋緩緩飄出金粉寫就的“忠”字,那刺目的金色,宛如鮮血凝成的詛咒。
正月十七佛誕日,天津橋畔,四百尺高的天樞銅柱巍然聳立。毛婆羅顫抖著將血砂混入澆鑄銅汁,恍惚間,他驚恐地發現砂粒中竟裹著人牙與指甲。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參與督造的十四名酷吏突然集體癲狂,他們發出淒厲的慘叫,用鐵鉤從眼眶中生生勾出金色文字,瘋狂地投入熔爐,那場麵宛如人間煉獄。
是夜,暴雨傾盆而下。銅柱表麵緩緩浮現《臣軌》銘文:“忠者,其孝之本歟。”然而,每個“忠”字筆畫裡,都蜷縮著酷吏扭曲的魂魄。上官婉兒奉命拓印銘文時,金絲裙擺竟被銅鏽蝕出七十個酷吏麵容的破洞,仿佛那些冤魂正試圖從銅柱中掙脫,向世人訴說他們的悲憤。
證聖元年695年)正月十六,天樞落成次日。早朝時,群臣驚恐地發現銅柱基座滲出瀝青狀黑血,血中赫然裹著索元禮被燒焦的舌頭、周興腐爛的眼球。更可怕的是,明堂梁柱開始不斷掉落帶著牙印的砂粒,仿佛那些被熔煉的“忠”魂正在發起瘋狂的反噬。
二月二龍抬頭,薛懷義縱火焚毀明堂。熊熊烈焰中,四百根柏木梁竟化作人形,發出淒厲的哀嚎:“還我忠魂!”火光映照下,有人看見儺麵人孤傲地站在則天門頂,將十四枚金色算珠緩緩投入火海,那身影仿佛是審判者,見證著這場由權力與罪惡引發的悲劇走向終結。
神功元年697年),狄仁傑在推事院地磚縫隙發現血砂。他手持放大鏡,仔細端詳,驚訝地發現砂粒表麵竟有洛陽城微縮投影,七十二坊間,酷吏的透明魂魄正漫無目的地遊動。當夜,暴雨如注,洶湧的洪水衝垮天津橋,有人從洛水撈出刻著“忠”字的酷吏顱骨,眼窩裡,血色砂蘚正瘋狂生長,仿佛在訴說著那段被鮮血浸透的黑暗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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