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九年冬月廿一公元835年),凜冽寒風如刀刃般刮過大明宮,含元殿的鎏金蟠龍柱上竟滲出絲絲鐵鏽味,在冷空氣中彌漫。三十二歲的李昂身著龍袍,指尖輕輕摩挲著袖中那本《周禮》,神情凝重而複雜。卯時三刻,晨光艱難地穿透殿前“甘露降祥”的匾額,在宦官們蟒紋袍角投下扭曲的蛇形暗影。這位大唐天子,早已在心中謀劃著一場持續十年的棋局,他將金吾衛當作手中棋子,以丹鳳門為棋盤,賭上被神策軍架空的皇權,試圖奪回屬於自己的統治權。
子夜時分,夜色如墨,萬籟俱寂。宰相李訓懷揣鼻煙壺,小心翼翼地潛入延英殿密道。密道中彌漫著潮濕的氣息,他手中的黑檀木匣裡,裝著三十斤河朔藩鎮進貢的龍腦香,這是今夜與幽冥當鋪交易的重要籌碼。當那覆著青銅儺麵的掌櫃從氤氳香霧中緩緩顯形時,詭異的事情發生了——殿角鎮守的貼金天王像竟突然淌下渾濁的淚水,仿佛在為即將發生的一切悲歎。
“典當嗅覺,換金吾衛八百精銳聽命三日。”李訓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然,狠狠咬破食指,將鮮血按在龜甲契約上。當夏代龍璽的印痕瞬間吞噬血珠時,他的腦海中恍惚浮現出甘露殿階前那堆疊的殘缺屍骸——那是五日前被杖斃的十六名翰林學士,他們的死狀淒慘,至今仍令李訓心有餘悸。
儺麵人輕叩算盤,二十八枚星宿算珠亮起危宿與室宿,冰冷的聲音在密道中回蕩:“李相可知五蠹之毒?韓非子言‘儒以文亂法’,如今卻是閹宦亂政。”話音剛落,李訓鼻腔突然灌入一股令人作嘔的腐屍惡臭,那熟悉的氣味,分明是三年前宋申錫被毒殺時腫脹屍體所散發的氣息,讓他忍不住一陣戰栗。
十一月廿一辰時,左金吾衛大將軍韓約神色緊張地奏報:“左仗院石榴樹夜降甘露!”李昂目光如炬,凝視著韓約戰甲縫隙滲出的龍腦香灰,心中了然,這正是幽冥契約生效的憑證。當仇士良帶著神策軍簇擁著聖駕前往左仗院時,八百金吾衛的眼瞳已變成星宿獸骨般的幽綠色,透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詭異。
變故在穿過光範門的刹那降臨。本該埋伏刀斧手的帷幕後,三十名金吾衛毫無征兆地突然抽搐起來,緊接著竟化作毫無生氣的陶俑。仇士良蟒袍下的嗅鹽瓶“砰”地炸裂,這位掌控神策軍長達十五年的老宦官神色驟變,厲聲厲喝:“韓將軍甲胄染香,莫不是想效仿甘露之變?”
李訓在金吾衛屍骸堆中艱難地爬行,鼻腔裡充斥著各種詭異氣味——他能嗅到三日前被滅口的工匠指甲裡殘留的丹砂,能分辨含元殿地磚夾層中前朝太子早已腐壞的血液,卻唯獨聞不到自己雙腿被斬斷時那刺鼻的腥甜。這便是幽冥契約的殘酷代價:五感失衡,獨留嗅覺通幽冥,讓他陷入了無儘的痛苦與折磨。
神策軍破開秘書省密閣時,發現李訓正強撐著用血在《尚書》殘卷上書寫:“甘露實為黃檗汁,金吾皆俑......”然而,未及寫完,魚弘誌的彎刀已如閃電般斬落其首級。那顆頭顱墜地時,令人驚悚的一幕出現了——鼻腔中竟鑽出條赤紅蜈蚣,銜著半張甲骨文當票消失在血泊中,仿佛在訴說著這場權力博弈背後的神秘與荒誕。
三日後,皇城根浮屍渠飄起六百具文官屍體,場麵觸目驚心。奉命清洗石階的小宦官驚恐地發現,那些凝結的血塊竟散發著龍腦香氣,詭異至極。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被梟首示眾的金吾衛屍體——他們的胸腔裡填滿寫滿咒文的陶土,正是驪山皇陵陪葬坑的材質,仿佛他們早已不再是活人,而是被賦予神秘力量的陪葬品。
臘月十五大雪夜,天地一片蒼茫。李昂獨坐冷殿,四周寂靜得可怕。案前的《周禮》突然毫無征兆地自燃起來,灰燼中緩緩現出甲骨文:“以嗅換俑,五蠹未儘。”幾乎同時,大明宮三十六個排水口湧出猩紅液體,那場未降成的甘露終究化作血雨,無情地浸透了晚唐最後十年,也為這個曾經輝煌的王朝蒙上了一層濃重的悲劇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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