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和三年883年)初夏,殘破的長安城垣在暮色中瑟縮。黃巢卸下金絲甲胄,脊背處“天補平均”的青色刺青如活物般扭曲。那把嵌著七顆血玉的隕鐵劍,正囂張地插在含元殿門檻上,劍穗下懸掛的十二顆節度使頭顱,早已爬滿腐蠅,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城外,沙陀騎兵連營的火光在夜風中明滅,映照著黃巢愈發陰沉的臉龐。他猛地攥緊劍柄,聲音裡滿是不甘:“當年在鹽池起事,這把劍能斬斷囚車鐵鏈,如今怎連宮門都守不住?”
三更時分,萬籟俱寂,黃巢孤身闖入大明宮太液池。池水泛著詭異的幽光,他在池底淤泥中翻出半塊《推背圖》殘碑。刹那間,水麵升起二十八盞白骨燈籠,圍成陰森的環陣。幽冥當鋪的掌櫃依舊戴著青銅儺麵罩,隻是手中的算盤換成了串著佛骨舍利的銅鈴。那沙啞的聲音仿佛從九幽傳來:“將軍可願典當三十六路義軍的‘民心’,換這把劍斬破天命?”
黃巢瞳孔猛地收縮。七日前活埋八千河南兵的場景在腦海中重現,那些人在坑底合唱的《無向遼東浪死歌》,此刻竟從掌櫃腰間玉墜裡飄出,如泣如訴。儺麵人指腹輕輕抹過劍身,鏽跡瞬間化作《管子》“霸言篇”的金文:“民心如流水,截取三成灌溉劍鋒,可保長安百日不破。”當票是張浸透茶油的《金剛經》扉頁,印鑒滲出鹹腥,那是五年前濮州鹽池起義時,第一批追隨者灑在黃巢刀尖的血。簽押的瞬間,太廟方向傳來震天動地的萬民慟哭,劍刃浮現出七十二道符咒,皆是失傳已久的《太白陰經》“人屠秘術”。
次日城頭,一場慘烈的血戰拉開帷幕。黃巢揮劍之處,黑風乍起,沙陀騎兵的戰馬聞風癱軟在地。李克用帳下十三太保,在淩厲的劍氣中被剝皮剔骨,慘不忍睹。城磚縫裡,腐爛的草軍屍骸紛紛鑽出,助黃巢作戰。監軍宦官田令孜在蜀中向朝廷奏報:“黃賊持妖劍號令陰兵,所過處麥穗儘赤。”
七月盂蘭盆節,長安西市異象頻生。百姓購買胡餅時,銅錢會突然熔成“天補通寶”四字;幼童指著空巷高呼“黃王萬歲”,轉瞬便化作白骨。原屬尚讓部下的朱溫敏銳地發現,那些戰死的草軍遺體,胸口皆浮現出當票上的夏代龍璽血印,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而黃巢本人,也在悄然發生變化。他不再食用粟米飯,每日需飲三升摻著丹砂的童子血。那把劍開始自行震顫,每當有將領提議撤出長安,劍柄便暴漲尖刺紮入掌心。中秋夜宴上,尚讓好心勸諫,卻被劍氣貫穿右眼,黃巢竟狂笑著割下他的耳朵佐酒,眼中滿是瘋狂。
中和四年春,黃巢殘部狼狽退至泰山狼虎穀。此時劍身符咒已蔓延成血管狀脈絡,吸食過的四十八萬亡魂在其中哀嚎。道士柳璨在穀口布下北鬥七煞陣,隻見黃巢獨自立於屍山之巔,劍尖緩緩穿透自己胸膛,終於幡然醒悟:“原來飲儘民心的不是劍......是我。”
最後一刻,幽冥當鋪掌櫃從劍穗血玉中顯形。那些節度使頭顱突然齊聲大笑,噴出當年鹽池起義時的海潮。被典當的民心化作鹹澀水霧,裹挾著黃巢沉入地脈。柳璨拾起墜落的長劍,赫然發現“天補平均”四字已扭曲成“大齊歿”,仿佛是對這場轟轟烈烈起義的無情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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