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拌嘴了一小會十一便招呼兩個丫鬟進門,伺候小晴起床。
十月的晨風已帶著明顯的涼意,木窗縫隙間漏進的陽光不再灼熱,反倒顯出幾分清冷。
春桃嗬著白氣,小心翼翼地為小晴梳妝。
“小姐,今日穿這件可好?”夏荷捧出一套杏紅色夾棉襖裙,衣料是上好的緞子,領口袖邊都滾著雪白的兔毛,既保暖又不失貴氣。
裙擺上繡著金線勾勒的杏葉紋樣,走動時會泛起細碎的光澤。
小晴軟綿綿地點點頭。
麻沸散的藥效讓她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隻能任由兩個丫鬟擺弄。
春桃為她挽了個簡單的雙鬟髻,用杏色緞帶係住。
“再加件鬥篷吧。”夏荷取出一件茜色織錦鬥篷,內裡絮著絲棉。“十月的風可涼著呢。”
小晴低頭看了看自己,像個被裹得嚴嚴實實的糯米團子,不由得抿嘴輕笑。
“像個重陽糕……”她的聲音軟糯,卻還是帶著一股無力的虛弱感。
春桃噗嗤一笑,取來一雙鹿皮小靴,靴筒上繡著精致的杏花紋樣。
“小姐要是重陽糕,那定是禦膳房最金貴的那種。”
穿戴整齊,吃過早飯,十一與玄平師兄也回來了,顯然小晴在梳洗的時間他們自己也解決了早餐,和他們一起進門的還有任二少爺和大隊長老馬。
小晴見到了久違的二哥。
短短兩個月,任二少爺瘦了黑了,不知道是不是小晴的錯覺,她總覺得二哥少了幾分京城少爺的氣質,卻多了幾分匪氣。
一行人出了木屋,十月的鄉野儘收眼底。
但與尋常田野的十月風景不同,此時的生產隊隨處可見大片新開荒的田地,這些田地全部種上了紅薯。
大片田地種冬紅薯的風景呈現出一種繁忙而有序的景象。
在田地裡,一個個黃帽子工人們忙碌地撕膜、栽苗、回土、澆水,一派熱鬨的勞動場景。
紅薯苗在田地裡綠油油的,顯得生機勃勃。
小晴被安置在特製的肩輿上——這是十一命人用楠木打造的,鋪著厚厚的褥子,四周還掛著擋風的紗幔。
十一與玄平師兄一前一後,一把就抬起了這肩輿,他這動作,卻讓小晴疑惑地問了一句。
“你乾嘛?”她的意思自然是,要抬轎子有的是人,怎麼也輪不到十一啊。
不僅僅是小晴,一側的任二與老馬也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十一卻扭頭朝她眨了眨眼,笑道。
“我一個侍衛,給小姐抬一下肩輿怎麼了?”
“你今天是侍衛啊。”小晴也笑了。
不知道是和十一相處的時間長了的緣故,她瞬間就聽懂了十一的意思。
十一這次在鹿省這邊露臉,並不打算暴露身份,而是以小晴侍衛的身份行動。
“能讓你們兩位大高手抬肩輿,我這算不算第一人?”
“你不是天天讓更厲害的大高手伺候嗎?”
十一笑著和她拌嘴,一行人走在鋪滿落葉的村道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沿途的工人紛紛駐足,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陣仗。
“那是誰家的小姐?”一個包著藍布頭巾的婦人小聲問道,懷裡還摟著個流鼻涕的娃娃。
“任將軍陪著,大隊長跟著,不知道得是多大的官家裡的嬌小姐。”旁邊的老漢眯著眼。“衣裳料子看著就不便宜,看樣子應該是京城來的官家小姐。”
“京城來的大官小姐?來這裡乾嘛?遊玩散心?聽說那些大家族的小姐就喜歡到一些窮鄉僻壤玩。”
“那也不對啊,她不知道這地方剛鬨瘟疫嗎?跑這裡來玩?”
“我怎麼知道?大小姐的想法肯定和咱們不一樣。”
“噓……沒看見大隊長都跟在後頭嗎……真是不要命了,也不怕這話落人耳裡,回頭你吃不著兜著走。”
小晴聽見這些竊竊私語,長長的睫毛輕輕顫了顫。
她的目光越過人群,望向遠處的病營——幾十個新搭建的草棚整齊排列在一片新開出來的空地上,四周挖了排水溝,幾個穿著褐色短打的漢子正在搬運柴火。
肩輿在最大的病棚前停下。
十一看了一眼春桃,後者立刻會意大步上前將小晴抱下來。
“從這裡開始。”十一低聲道,示意春桃抱好小晴。
第一個病棚裡躺著五個病人。
十月的寒氣讓草棚裡格外陰冷,病人裹著打補丁的棉被,仍不住地發抖。
小晴示意春桃抱著她靠近第一個病榻。那是個四十出頭的農婦,麵色灰黃,乾裂的嘴唇上結著血痂。
“扶我的手……”小晴輕聲道。
夏荷立刻托起她軟綿綿的手腕,將她的指尖輕輕搭在病人的脈門上。
小晴閉眼感受了片刻。“脈象弦緊……舌苔給我看……”
那農婦疑惑地看著眼前這個小姑娘,小姑娘窩在侍女懷中顯得更加嬌小。
如此年幼的小姑娘,怎麼看都不像是會給人看病的模樣。
這一行人剛進門的時候可吸引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他們不認識人群中央的小晴,但認識跟在後麵的大隊長和任將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