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陽的童年記憶總是伴隨著消毒水的氣味和金屬器械的冷光。
五歲那年,他第一次溜進父親的書房,踮起腳尖從玻璃櫃裡取出那套閃亮的手術器械。
銀色的手術刀在他小小的手掌中顯得格外沉重,刀刃反射著窗外的陽光,在他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陽陽!”父親驚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快放下!”
但周陽沒有鬆手。他的指尖輕輕撫過刀刃,感受著金屬的冰涼觸感。奇怪的是,他一點也不害怕,反而有種奇異的熟悉感,仿佛這把刀本該就在他手中。
“爸爸,這是用來做什麼的?”他仰起頭,湖綠色的眼眸中盛滿好奇。
父親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接過手術刀:“這是用來救人的,就像...就像拚圖一樣,把壞掉的地方修好。”
那天晚上,父親破例讓他觸摸了書房裡的人體模型。周陽的小手準確地指出每一塊骨骼的位置,甚至能說出它們的醫學名稱。父親的眼鏡片後閃過一絲驚訝——他從未教過兒子這些。
“這孩子是個天才。”父親對母親說,語氣裡帶著驕傲和隱隱的憂慮。
周陽七歲開始學鋼琴。老師說他手指修長,天生就是彈琴的料。但比起鋼琴,他更喜歡父親書房裡的解剖圖譜。
當其他孩子在外頭踢足球時,他安靜地坐在書房地毯上,一頁頁翻看那些彩色的解剖圖,像在閱讀最精彩的故事書。
“周陽,你的手真穩。”高中生物課上,他第一次用手術刀解剖青蛙,老師驚訝地看著他完美地分離出神經和血管,“就像個真正的外科醫生。”
十七歲那年,周陽已經是中國最年輕的神經外科研究生。
他的手指能在最精密的血管和神經之間遊走,完成連資深教授都驚歎的縫合。手術台上,他的雙手穩如磐石,連最細微的顫抖都沒有。
“周陽,你的論文被《柳葉刀》收錄了!”同學興奮地拍著他的肩膀。
周陽隻是淡淡地笑了笑,繼續低頭整理手術器械。榮譽對他來說毫無意義,他隻想救人——用這雙被上帝親吻過的手。
——
非洲的太陽比國內毒辣得多。
周陽眯起眼睛,看著遠處塵土飛揚的道路。戰地醫院比想象中更簡陋——幾頂白色帳篷在荒漠中顯得格外刺眼,紅十字標誌已經被風沙磨得模糊不清。
“周醫生,這邊!”護士麗莎朝他招手,金色的馬尾辮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剛送來一批傷員!”
帳篷裡彌漫著血腥味和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汗臭和腐爛的甜膩氣息。
病床上躺滿了傷員——有被地雷炸斷腿的政府軍士兵,有被流彈擊中的平民,還有高燒不退的孩子。呻吟聲、哭喊聲和醫護人員的指令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詭異而壓抑的交響樂。
“這個孩子需要立即手術!”周陽檢查著一個約莫五六歲的男孩,子彈穿透了他的腹部,腸子已經露了出來。
孩子的小臉慘白,嘴唇因為失血過多而泛著青色,但奇怪的是他沒有哭,隻是用漆黑的大眼睛靜靜地看著周陽,仿佛在無聲地祈求。
“手術室已經滿了!”麗莎焦急地說,“至少還要等兩個小時!”
周陽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孩子逐漸渙散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氣:“把三號帳篷清出來,就在那裡做。”
“可是那裡沒有——”
“我說,清出來。”周陽的聲音很輕,但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