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兩個月前草擬的《宿舍積分試行製度草案》。紙頁邊角已經卷起,字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工齡每滿一年加2分;
關鍵崗位+2分;
無住宿+1分;
月度績效前10另加2分。
她拿起來,又放下,反複幾次,最終沒展開,而是起身走到鐵皮文件櫃前,“哢噠”一聲,把草案鎖進了左側第二格抽屜。
她知道——遲早要拿出來。但不是今天。
不是在這張名單還沒落筆之前。
她回頭看那摞紙,疊得整整齊齊,靜靜躺在那裡,像是一排等著開天窗的雷管,點火的那一刻,隻等誰把導火索拿出來。
“我告訴你啊,小趙才來幾個月,也好意思填表?廠子還講不講老資格了?”
“你牛,你工齡長,你半天修不好一台機子還老吃煙抽茶,排得上你算我輸。”
午飯時間,飯堂角落兩桌人隔空頂嘴,雖然沒拍桌子,但聲音已經衝出飯堂走廊。有人想勸,又怕摻和進去落得尷尬,隻能悄悄夾了飯菜走開。
王哥端著碗在門口聽了一耳朵,眉頭皺得能夾住筷子。
他知道,事還沒定,風已經吹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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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隻要下班一停電,樓道裡、門口邊、水房旁,全是低聲嘀咕:
“聽說王哥有份名單……是他拍板的。”
“那誰誰去年說了李廠一句,估計這回沒門。”
“你彆傻了,這樓不早就內定了嗎?哪輪得到咱們這些乾活的。”
有人明說,有人裝聽不見,但那種“等分肉”的氣味,在廠子裡慢慢地發了酵。
有個搬運班的小夥,工作時一邊搬貨一邊和旁邊人念叨:
“我租房都在二橋那邊,晚上踩腳踏車回來都快暈倒了。現在說蓋樓能住人,結果表一交又是排資論輩,這廠到底是靠誰撐起來的?”
王哥聽煩了,終於一天晚上回到辦公室,遞給李向東一份非正式“輿情報告”。
“人都憋著氣呢,等你出牌。”他說。
李向東坐在桌前看完,麵無表情,隻問一句:“有沒有人鬨?”
“沒,但有人已經開始找中層打聽門路了。”王哥頓了頓,補了一句,“你要真搞那個打分的——得有準備。”
“人心散了,再收就難了。”
李向東沒有立刻回應,隻把那張紙壓在桌上,指尖敲了兩下。
飯堂外頭下起了雨,啪嗒啪嗒打在鐵皮棚上,像敲鼓一般。
製度還沒出台,但空氣裡,已經有一種“風要起了”的沉默。
夜深,廠區裡隻剩幾盞路燈亮著,宿舍樓的窗戶已經裝好,有幾間房間為了測試電路,亮著白晃晃的燈。那光透過玻璃窗,在黑暗中顯得格外醒目,像一座等人入住的新世界。
李向東坐在辦公室靠窗的位置,一盞台燈照著桌麵。他手邊放著三樣東西:一份預算賬、一遝員工住宿申請名單,還有一封沒署名、但字跡熟悉的文件副本。
那份文件紙頁略皺,上頭用鋼筆工整寫著幾個字——《宿舍分配積分試行草案》。
他沒打開,隻掃了一眼,認出這是羅燕私下草擬的那份製度稿。她沒拿給他,顯然是在等他表態。
而現在,這事已經拖不下去了。
他翻了翻預算賬,粗算了一筆賬:從地皮、建材、人力,到每一張床板的購置、消防通風、洗衣房、熱水設備,這棟樓的投入是春雷廠目前最大的一筆“沉底資本”。
他抬眼望向窗外那排發光的窗子,像是在看一場沉默的選舉。
他盯著那張紙看了幾秒,沒有急著放下,而是輕輕用手掌壓了壓,讓墨跡沾得實一點。
門外傳來幾聲晚歸工人推車的聲音,混著鐵皮滾輪在水泥地上的咯吱聲。遠處的宿舍樓,那盞試燈依然亮著,在黑暗裡顯得格外安靜,也格外鋒利。
李向東把便箋壓進文件夾底下,站起身,走到窗邊,雙手插進口袋,望著那棟即將迎來第一批入住者的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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