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宿舍樓下的幾把塑料凳上坐著幾個老工人,三五句嘀咕裡透著不滿。
“我上個月比前個月多乾了六天,結果工資少了三十多。”一個瘦高的五十多歲工人皺眉說,“以前李老板不是說隻要車間不停,就不會虧待人嗎?”
旁邊的年輕人叼著牙簽附和:“我聽說是廠裡沒賺到錢,還把地產業那邊的錢挪過來救急。要真是這樣,說明撐不住了。”
“更離譜的來了,”另一人湊近,“隔壁工段的說,下個月績效還要砍,津貼也要推遲。”
有人低聲問:“那是不是要裁人了?”
這句話像一根導火索,點燃了眾人心中的不安。宿舍群、工人微信群開始熱傳一張截圖:“春雷資金鏈出問題,內部打補丁,準備跑路。”
當天下午,一名老工頭下班後沒走,反而在廠門口支了塊紙板:“我們不要縮水工資,要老板給說法。”
十幾人跟著站在一起,很快聚集了幾十人,開始高喊口號:“解釋獎金去哪兒了!”“是不是要卷錢跑路?”
廠門外橫幅掛起,喇叭聲、喊聲在傍晚燈光下顯得格外刺耳。
傍晚六點,工廠門口的場麵已經完全失控。
保安試圖維持秩序,但麵對近五十號聚集的工人,根本攔不住。幾人直接推開玻璃門,圍住了前台,口號聲此起彼伏。
“錢都哪去了?講個明白行不行?”
“廠裡沒錢發工資,我們是不是該另找出路了?”
有人把寫著“還我績效”的紙牌貼在前台玻璃上,另一人拍著桌子大喊:“要麼現在發錢,要麼讓老板站出來說話!”
羅燕剛從地產業務會議中趕來,沒換衣服,穿著西裝裙一路小跑到了人群前。她舉手示意:“大家冷靜,我來說明情況。”
但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你不是搞地產的嗎?地那邊樓都賣瘋了,我們這邊幾百塊都要省,憑啥?”
羅燕一時語塞。前台角落裡,一隻塑料水杯被甩在地上,啪地一聲碎裂,水珠四散。
“講理是客氣,鬨場是逼不得已。”砸杯的年輕人瞪著她,“我們想知道,是不是準備讓我們墊你們的轉型成本。”
短短幾分鐘,衝突升級到了臨界點。羅燕下意識摸向口袋裡的對講機,低聲說:“叫王哥,把李總請過來。”
門口的喧囂還未完全平息,李向東已經從廠區另一頭走來,沒有保鏢,也沒帶秘書,甚至沒讓人清場。
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工作服,站在人群邊,掃了一眼周圍舉著牌子、麵色憤懣的工人,沒有喊話,也沒有擺架子。
他隻是淡淡開口:“誰來跟我講清楚,咱們錢為啥要發少了?”
聲音不高,卻像一桶水潑進熱油鍋裡。人群微微一震,卻沒人立刻接話。
有人低聲嘀咕:“還不是你們高層自個兒定的?”
也有人望向他,又低下頭。
李向東等了幾秒,點點頭:“行,那我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