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真觀的夜露凝在許雲娘睫毛上，她攥著樂譜的手指微微發顫。放生池水麵浮著幾片柳葉，在月光下泛著青銅視覺特有的青綠色光暈。遠處道姑的誦經聲忽遠忽近，像是隔了層紗幔。
"臘月十七…"許雲娘用氣音重複著樂譜背麵的字跡。這個日期像根細針，不斷戳刺著她的記憶。三年前的同一天，父親確實帶回個鎏金匣子，那夜書房燈亮到三更…
池畔老柳突然沙沙作響。許雲娘倏地轉身，青銅視覺中看見三丈外的經堂拐角，有道姑袍袖間藏著銅綠色的光點——是銅屍毒！她迅速將樂譜塞入懷中，裝作整理裙裾蹲下身，實則摸到了陸繹給的玉帶鉤。冰冷的金屬觸感讓她想起那個男人最後青銅化的麵容，胃裡又泛起苦澀的銅鏽味。
"這位女施主。"道姑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帶著不自然的甜膩，"夜露寒重，可要碗薑湯？"
許雲娘按住袖中玉玨，轉身時已換上惶恐神色："多謝道長，奴家是來給病重的阿娘求平安符的。"她故意讓聲音帶著哭腔，餘光卻瞥見道姑左手小指戴著青銅指套——與永王府祭品名單上的標記一模一樣。
道姑笑著遞來茶盞，盞中薑湯在青銅視覺下泛著詭異的波紋。許雲娘假裝接碗，突然將茶水潑向對方眼睛，同時旋身躍入放生池！入水刹那，她聽見岸上傳來金屬刮擦聲，七八個戴青銅指套的道姑從經堂衝出。
池水刺骨。許雲娘拚命下潛，青銅視覺讓她看清池底密布著發光的銅綠色絲線，全部指向西北角的出水口。她順著水流方向遊去，肺葉火辣辣地疼。即將憋不住氣時，忽然摸到出水口的鐵柵——陸繹的玉帶鉤正好能卡進柵欄鎖眼！
鐵柵移開的瞬間，暗流將她卷入水道。許雲娘在湍急的水流中翻滾，後背接連撞上石壁。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被衝進一處靜水，掙紮著爬上岸時，發現置身廢棄的碾玉作坊。
月光從破敗的窗欞漏進來，照在滿地玉屑上。許雲娘擰著裙角的水，突然僵住——作坊正中的玉砧台上，赫然擺著半塊青銅鏡！與她懷中殘片拚合後，鏡麵浮現出完整的貴妃對鏡圖。更駭人的是，鏡中貴妃所戴花冠，竟與樂譜上的圖案分毫不差。
"原來在這裡。"身後傳來瓷器相碰的脆響。許雲娘猛回頭，看見青梧倚在門框上，杏色襦裙沾滿泥漬。她左手提著青瓷酒壺，右手握著的正是樂譜缺失的下半頁。
許雲娘剛要開口，青梧突然將酒壺砸向門外。瓷片爆裂聲中，她箭步上前扣住許雲娘手腕："彆出聲！"這個距離下，許雲娘通過青銅視覺看見青梧心口處有團躍動的紅光——那是未被銅屍毒侵蝕的證明。
"永王府在找這個。"青梧將下半頁樂譜按在青銅鏡上。奇異的事情發生了，兩張樂譜接縫處浮現出細密的金色紋路，組成長安城微縮地圖，而十二個青銅樹標記正好對應十二坊。
許雲娘倒吸涼氣："這是…"
"澆灌路線圖。"青梧的指甲在地圖上劃出幾道血痕，"每月初一，他們會沿著這條路線用樂工精血喂養…"話未說完，她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帶著銅綠的血液。
許雲娘扶住她搖晃的身子，觸手卻是異常的溫溫。掀開青梧的衣領，她看見對方鎖骨下方已出現青銅斑紋——與陸繹初期症狀一模一樣。
"什麼時候的事？"
"三日前在永王府地窖。"青梧苦笑著扯好衣領，"我見到了你父親…他還活著，被銅鏈鎖在最大的青銅樹下。"她從懷中取出個杏核大小的玉哨，"這是沈公讓我教給你的，《破陣樂》真正的調子。"
許雲娘接過玉哨的手在發抖。哨身刻著細小的音律符號，在青銅視覺下呈現出血色。她忽然明白父親當年帶回的根本不是樂譜，而是這支藏著密碼的玉哨！
遠處傳來犬吠聲。青梧臉色驟變，推開許雲娘就往門外跑："從後窗走，去修政坊找賣胡餅的安老漢！"她跑得踉踉蹌蹌，杏色裙角掃過門檻時，落下一串銅綠色的血滴。
許雲娘咬牙翻出後窗，落在鬆軟的菜畦上。她剛躲進柴垛，就聽見作坊正門被撞開的聲響。透過縫隙，她看見魚朝恩的白玉拂塵掃過月光，官服下擺的血跡已變成黑紫色。
"搜。"宦官的聲音比在平康坊時更尖利，"樂譜和青銅鏡都要完整的。"
金吾衛的火把將作坊照得通明。許雲娘屏住呼吸，看著他們翻檢每寸土地。有個士兵突然舉起青梧落下的半頁樂譜："稟大人，找到這個！"
魚朝恩用拂塵挑起樂譜，銅鈴輕輕一晃。許雲娘的青銅視覺突然捕捉到可怕景象——樂譜上的音符正在重組，變成幅地圖！而代表玉真觀的標記旁，浮現出個小巧的貴妃剪影。
"果然在觀裡。"魚朝恩陰森森地笑了，"傳令，卯時前圍住玉真觀所有出口。"他突然轉向柴垛方向，許雲娘幾乎能感覺到那視線穿透乾柴，"尤其是…放生池。"
更樓聲隱約傳來。許雲娘數著心跳等搜查結束，直到東方泛白才敢動彈。她摸出玉哨對著晨光細看，發現哨身上的音律符號能拚出"太真"二字。這個發現讓她渾身發冷——父親、陸繹、青梧，所有人的線索都指向楊貴妃！
修政坊的晨鼓響起時，許雲娘混在賣菜農婦中進了城。安老漢的胡餅攤前掛著青銅鈴鐺，在朝陽下閃著詭異的光。她剛要上前，卻見老人用火鉗在爐灰上畫出個符號——正是樂譜上青銅樹的形狀！
"姑娘要甜餅還是鹹餅？"安老漢頭也不抬地問。許雲娘按住狂跳的心口："要天寶二年七月廿三那爐的。"
老人猛地抬頭，渾濁的眼裡閃過精光。他轉身掀開麵缸，缸底竟藏著條暗道："青梧姑娘交代過，下去後順著銅鏽味走。"
暗道裡彌漫著陳年的銅臭。許雲娘彎腰前行，青銅視覺讓她看見牆壁上殘留的銅液流動痕跡。這些痕跡最終彙向一扇刻著樂工譜號的青銅門，門縫裡滲出熟悉的笙管聲——正是《折柳》的變調！
許雲娘剛要推門，背後突然襲來刺骨寒意。青銅視覺中，她看見自己影子裡盤踞著大團銅綠色毒液。魚朝恩的聲音貼著耳根響起："沈姑娘讓咱家好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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