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裡的人魚燭火忽明忽暗，將許雲娘的身影拉得細長扭曲。她右臂的金紋已蔓延至肩胛，在燭光下泛著詭異的暗芒。青銅鏡與靺鞨珠的共鳴越來越強烈，震得她虎口發麻。鏡麵突然映出飛霜殿的雕花窗欞——窗外殘月如鉤，正是子時將至的征兆。
"青梧說的揭…究竟要揭什麼？"許雲娘伸手觸碰金鳳冠，指尖剛觸及累絲工藝的卷草紋，冠冕突然自動分解。十二片金葉如蝶翼般展開，露出藏在冠心夾層裡的羊皮紙。紙上用血畫著驪山地宮的構造圖，飛霜殿下方的祭壇被朱砂圈出，旁邊標注著"《霓裳》終疊，血啟天門"八個蠅頭小字。
密室突然劇烈震動，牆麵的青銅人麵像齊齊睜開空洞的眼睛。許雲娘慌忙將圖紙塞入懷中，金鳳冠的靺鞨珠卻"哢"地裂開細紋。她突然想起父親生前常說的"太真遺寶，鏡裂珠沉"，後背頓時沁出冷汗——這珠子竟是壓製祭壇的關鍵！
"咚——"遠處傳來編鐘的悶響，密道裡的樂聲陡然轉急。許雲娘握緊青銅枝條，發現枝條末端不知何時長出了細小的根須，正貪婪地吸收著她傷口滲出的血珠。右臂金紋傳來灼燒般的痛楚，她咬牙撕下裙擺包紮小腿傷口，布條剛係緊就被血浸透。
密道轉角突然傳來腳步聲。許雲娘吹滅人魚燭，借著金紋微光躲到青銅案下。來人是兩個提著宮燈的樂工，她們脖頸已呈現青銅色，手中的琵琶弦上沾著新鮮血跡。
"永王催得緊，說子時三刻前必須湊齊八個祭品。"抱阮鹹的樂工機械地重複著，燈影照出她空洞瞳孔裡的銅綠色，"魚公剛把逃跑的舞姬做成了第九盞人皮燈籠…"
持琵琶的樂工突然歪頭，青銅化的耳朵貼在牆麵上："你聽，密道裡有血滴聲。"許雲娘屏住呼吸，看著血珠從自己包紮處滲出，滴在青銅枝條的根須上。那根須突然暴長，如毒蛇般纏住她的手腕。
"啊！"枝條刺入血管的劇痛讓許雲娘悶哼出聲。兩個樂工聞聲撲來，琵琶弦帶著破空聲掃過她藏身處。千鈞一發之際，懷中的青銅鏡自動飛起，鏡麵折射的燭光正好照在樂工們眉心——她們動作瞬間凝固，皮膚下的青銅脈絡如退潮般消散。
許雲娘趁機滾出案底，青銅枝條卻已深深紮入右臂。她忍著撕裂般的疼痛扯斷根須，斷口處噴出的竟是銅綠色汁液。兩個樂工突然恢複行動，但眼神已變得清明："許司業…的女兒？"抱阮鹹的樂工顫抖著摸向自己青銅化的臉頰，"我們…被控製了多久？"
"三年零四個月。"持琵琶的樂工突然淚如雨下，淚珠在青銅皮膚上砸出小坑，"自從貴妃娘娘在華清宮…"話未說完，她咽喉突然凸起銅綠色的腫塊，整個人如陶俑般龜裂破碎。
幸存的那個樂工抓住許雲娘的手腕："快走！祭壇啟動後所有被標記的人都會…"她的指尖突然開始青銅化，急忙推開許雲娘，"拿著這個！"她從舌底吐出枚銅鑰匙，"這是永王寢殿的暗格鑰匙，裡麵有…"
樂工的身體突然如蠟般融化。許雲娘接住墜落的銅鑰匙，發現鑰匙柄上刻著"梨園密檔"四字。地麵開始劇烈震顫，密道頂部落下簌簌銅砂。她抓起青銅鏡衝向密道深處，身後傳來牆體坍塌的轟響。
拐過三道急彎後，密道儘頭出現青銅鑄造的螺旋階梯。階梯扶手上雕著《霓裳》十二疊的舞姿，每級台階都鑲嵌著樂工的生辰八字。許雲娘剛踏上第一級，台階突然下沉三寸，兩側牆麵伸出數十把青銅古琴，琴弦自動奏起《羽衣》的終章。
"這是…音律機關？"她試著按父親教過的破陣步法前進，第七步卻踩中了刻著"薛瓊瓊"名字的台階。琴弦驟然繃緊，三根淬毒的銅針從不同角度射來。許雲娘急旋身躲過兩根，第三根擦著她耳畔劃過，帶起一縷斷發。
青銅鏡突然發出蜂鳴，鏡麵映出她身後浮現的虛影——竟是楊貴妃跳《霓裳》時的殘像！許雲娘福至心靈，學著虛影的舞步點踏台階。當她以《小垂手》的姿勢掠過第九級時，所有琴弦同時斷裂，階梯中央升起方青銅平台。
平台上放著個鎏金匣子，匣鎖正是銅鑰匙的形狀。許雲娘顫抖著插入鑰匙，匣中整整齊齊碼著七枚帶血的靺鞨珠，每顆珠子下壓著片金箔，上麵記錄著祭品的死亡時辰。她翻到第七張金箔時呼吸驟停——這正是父親戰死那晚的子時！
"原來父親也是祭品…"許雲娘攥著金箔的手劇烈發抖。青銅鏡突然映出飛霜殿內的景象：魚朝恩正將第八顆靺鞨珠嵌入祭壇凹槽，永王李璘捧著個鎏金壺，壺嘴滴落的液體在青銅地麵上腐蝕出青煙。
階梯儘頭傳來石門開啟的轟鳴。許雲娘將金箔塞入袖中，發現平台下方藏著條狹窄的甬道。她蜷身鑽入時，青銅枝條突然生根發芽，尖銳的根須刺進她肩胛骨。劇痛中她聽見魚朝恩的獰笑："許姑娘既得了令尊的遺物，怎不來祭壇儘孝？"
甬道僅容匍匐前行。許雲娘拖著青銅化的右臂爬行，枝條的根須在身後留下蜿蜒血痕。當終於爬出甬道時，她竟懸在飛霜殿的藻井上方！下方祭壇四周立著十二麵青銅鼓，每麵鼓皮都是用樂工後背的皮膚製成。
魚朝恩完全青銅化的身軀正在祭壇中央起舞，他的動作與溫泉池底蓮花台上的舞步圖分毫不差。永王捧著鎏金壺繞壇行走，將壺中黑血倒入十二個青銅爵。許雲娘突然看清那壺嘴上雕刻的竟是父親的麵容——他們竟用亡者的顱骨製成祭器！
"還差最後一步。"魚朝恩突然仰頭，青銅眼球直直望向藻井，"雜家聞到活祭品的血香了。"許雲娘急忙後退，懷中的羊皮紙卻飄落下去。魚朝恩拂塵一卷接住圖紙，狂笑著將黑血潑向最後一處空白："天門將開，太真當歸！"
祭壇突然射出十二道青光，許雲娘右臂的金紋如活物般遊向心口。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她看見青銅鏡映出駭人景象——楊貴妃的虛影正從驪山方向飄來，而長安城上空已布滿青銅色的陰雲…
喜歡長安燼長月燼明請大家收藏：()長安燼長月燼明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