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從大理洱海來到北部灣海岸線的那一刻,海風撲麵而來,潮濕、腥鹹、混著焚香與摩托車汽油味,仿佛踏進一片東西文化、陸海交彙、曆史與當代攪動的沸點。
這裡是中國廣西的北部灣沿岸,一個既不喧嘩也不寂靜的區域,一塊隱藏在國家地圖邊緣、卻緊貼南海心跳的土地。
一、邊境地理:陸海相接,三國之門
北部灣是中國南海西部的內海灣,從空中俯瞰,它像一隻展開的海螺,東南連接海南島,西南接越南廣寧與諒山,北方則由廣西防城港、欽州與北海三市守望。
我的第一站,是東興市。
它是中國唯一與越南海陸相連的城市,有“國家南大門”之稱。清晨時分,我站在北侖河岸,看著一橋之隔的芒街市區醒來:廟宇鐘聲,雞鳴狗吠,還有越南小販推著車進關來賣榴蓮、米粉與刺繡。
我坐上一輛前往防城港的客車。沿路是一望無際的桉樹林與香蕉田,偶有壯族村寨掩映其中,牆體潔白,屋頂懸掛著稻草與曬乾的辣椒串。
導遊說:“這片海岸,是中國最年輕的城市之一,從荒村到碼頭,從碼頭到世界。”
他指著地圖補充:“你看,從這裡出發,往南是新加坡、馬來西亞,往西是越南,往東是南海主戰場。”
我心中默念:北部灣,不隻是一個地方,它是一塊戰略邏輯、文化夾縫與時代欲望的混合體。
二、壯族人文:水歌、節日與邊地自守
進入防城港,我特意去探訪一個叫江平鎮的壯族村寨。
這是北部灣沿岸最古老的壯族聚落之一,被青山與海灣環抱。四月三日這天,正逢當地一年一度的“壯族三月三”對歌節。
我走進村口,首先聽見的,不是音樂,而是一種特有的山風。它夾著檳榔葉的味道,伴隨著遠處的壯語對歌聲:
“你從海上來,帶來什麼夢?
我從山裡來,背著水的歌。”
歌聲從寨頭傳到寨尾,村中男女盛裝出場,女子頭戴銀飾,腳步輕盈,男子赤腳穿青布,腰間纏鼓。
我被一對歌者拉進“問答陣”,他們邊走邊唱,眼神直接,歌詞卻藏著情意與哲理。
村長告訴我,壯族人世代與水共生,海水、雨水、河水、祖水,都是“有魂”的。他們唱歌,不隻是娛樂,更是與天溝通,與海對話,與族群認祖。
我坐在一口水井旁,看著幾個小孩在旁嬉戲,水麵映出雲影,忽然明白了——這不是簡單的民族節日,而是時間與自然之間的一場聲音儀式。
三、海口建設:港口、貨輪與新絲路
離開村寨,我乘車前往欽州港。
這是國家“一帶一路”戰略的重要節點,也是中國麵向東南亞、東盟乃至印度洋的重要出海口之一。遠遠望去,海麵上一排排吊臂如鋼鐵巨獸,正在將一個個集裝箱搬運至世界各地。
我認識了一位調度員,姓何,年紀不過三十歲,滿臉海風曬出的黝黑。他帶我走進控製中心,那裡是全自動化的調度平台,衛星定位、電子眼、智能駕駛,仿佛不是港口而是一座巨型機器人。
他說:“你可能以為這裡荒僻,但每周都有貨船直達新加坡、海防、達卡,甚至去往非洲蒙巴薩。”
我問他最驕傲的時刻是什麼。
他指著一張照片,是一艘船滿載中國農機駛往老撾,他說:“那船上,有我父親當年修的第一條公路模型。”
我頓悟,這片海岸,不隻是貿易的入口,也是幾代中國人向外張望與輸出記憶的通道。
四、民族邊地的矛盾與融合
我在東興停留數日,與一些邊民聊天。
一位擺攤賣越南香料的阿姨說:“我家一半在越南,一半在東興。”
一位越南新娘用不流利的普通話說:“我每天過關去江平打零工,回來照顧孩子。”
邊境的模糊感,在這裡不是抽象政治,而是每天柴米油鹽中的現實體驗。
但與此同時,邊境問題也日益凸顯。有人偷渡、走私,有人打“跨國電話詐騙”,也有人在邊貿政策之間反複橫跳。
當地一位警察對我說:“這裡,白天講法律,晚上靠人情;你看不見的才是主旋律。”
我記下這句話,覺得它比所有地圖都準確:
“真正的邊地,從來都不按中心城市的劇本演。”
五、南海浪潮的前哨與沉默
最後一晚,我在防城港江山半島看海。
那天風很大,海水深藍,遠方是幾艘中國海警船在海麵巡邏,像幾顆在黑夜中點亮的燈塔。
我望著南方的海平線,那裡連著的是東沙、西沙、南沙……是曆史爭議的火線,也是地球最複雜的海權神經。
忽然,一個穿軍裝的年輕人站到我身邊,他看了我一眼,說:“我們這裡叫‘前哨之海’。”
我問他:“你們怕嗎?”
他沒回答,隻把手指向海麵,說:“那是我們的祖輩、兒女、港口、宗祠……都在水那邊。”
我望著那片海,心頭有種莫名的壓迫。
我知道,這片北部灣,不是一個簡單的地理地名,而是未來亞洲格局的提前劇場。
喜歡地球交響曲請大家收藏:()地球交響曲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