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江門,向南,再向西。
車窗外逐漸被風和海水的味道填滿,稻田漸少,椰林漸多。我知道,我已逼近那片曾被漁火照亮、如今被風電劃破的邊界之地——陽江。
在很多地圖上,陽江是個“邊角”城市。可真正踏入這裡,你會發現,這裡並不“邊緣”,它隻是不喧嘩。
陽江的文化,不是碑銘上的繁複,而是日常的用——一把刀、一撮鹽、一條海、一口方言,彼此鋒利,又彼此貼心。
一、陽東刀剪城:鋼鐵打出的手藝魂
我的第一站,是陽東。
這裡是陽江最廣為人知的名片所在——陽江刀剪。
我走進一家老作坊,熱浪撲麵,鐵錘聲不斷。師傅姓林,已打了四十年刀。他拿起一把剛成形的廚刀,輕輕在報紙上劃過,紙斷如水。
我問:“你做刀這麼多年,覺得它是什麼?”
他想了想,說:“刀是工具,也是性格。”
我:“什麼意思?”
他:“你看廚刀,它要快,要穩,不能飄;你看剪刀,它要合,要準,不能跳。我們陽江人,做人也這樣——乾淨利落,不繞彎。”
他笑著遞給我一把剪刀:“這個送你。彆用來剪報紙,用來剪一段路。”
我寫下:
“陽江的刀,不隻是鋒利。它是工具,也是根脈。它將千錘百煉融入性格,將實用與耐用熬進血裡。這座城市,不怕鈍,就怕不真。”
二、海陵島東岸:椰林風浪與南海潮聲
我轉往海陵島。
這是陽江最南的海島,也是南海的第一波浪花落腳之地。椰林婆娑,沙灘細白,海風卷著海鹽味,撲打在臉上像一個濕潤的耳語。
我在島上遇見了一位年輕的風箏師,正趴在沙灘上畫一隻巨大的“魚龍箏”。
他說:“這是我們陽江漁家的風箏,風一上,它像一條從海底鑽出來的魂。”
我問他:“你怕風嗎?”
他答:“不怕。我怕沒風。”
我問:“為什麼還要做傳統風箏?現在都玩無人機了。”
他說:“風箏在天,它連著的是地。”
我寫下:
“陽江的風,不隻是自然,是文化的延伸。它把一個人從土地上拽起,又輕輕放下。風箏不是玩具,是一根人與故土之間的線。”
三、陽西鹽田:舊語殘牆與時代潮退
我往西去,來到陽西縣。
這裡曾是廣東最古老的鹽產區之一,如今鹽田早已廢棄,鹽灶也多是斷壁殘垣。但老村還在,老井未乾,牆上的“曬鹽工歌”被歲月斑駁成模糊的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