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黔東南那一日,我在榕江趕集路口回望了一眼山脊,群峰如浪、鼓樓如塔,歌聲還在山穀裡若有若無地飄著。
而當我踏上前往黔南的旅途,心境忽然變了。山不再密集如牆,而是開始緩緩開闊;水開始多了起來,田野稠密,溪流密布。貴州的語言開始變軟,風聲也變輕。那是一種南方獨有的“低音氣質”——輕,卻有回響。
黔南,是貴州最“水”的地方;也是布依族最多的地界。它不像黔東南那樣高亢,也不像貴陽那般都市化,它像一盞溫熱的青瓷杯,在你旅途勞頓時遞過來,不聲不響,卻恰好入口。
我在都勻下車,天正落雨。雲浮低山,街道濕潤,車輪聲在青石板上回蕩著舊城的回音。我翻開地圖,在貴州南部緩緩畫下紅圈,寫下:
“第131站:黔南布依。她不歌唱,卻自成樂章;
她不爭風頭,卻懂風與水之間最溫柔的交彙。”
一、荔波小七孔:水作畫軸,翠為墨筆
我第一站去了荔波。
這是被譽為“中國南方最美水世界”的地方。山水之間,布依人家散落在河穀與濕地之間,石橋橫跨,翠竹扶岸,水如玉帶環腰、碧鏡照天,仿佛一筆一畫寫在山水間的遊詩。
我步入小七孔古橋時,霧氣未散,橋下河流輕輕湧動,青苔覆蓋的石階濕潤而柔軟。我脫了鞋,坐在橋頭,看山、聽水,和一位當地婦人閒聊。
她說:“這水從沒斷過。我們布依人說,水不斷,心就不斷,家也不斷。”
我問:“你們信水神嗎?”
她點頭:“水是我們嫁女兒要過的門檻,是我們過年的第一碗湯。”
我寫下:
“黔南之水,是母親的聲音,是新娘的麵紗,
是孩子出生時洗腳的第一瓢,是老去時送彆的最後一捧。”
二、布依寨裡:藍靛布下的女人世界
從荔波回到獨山,我特意去了一個以藍靛染布為傳統的布依村寨。
那是一個靠山而建的村落,家家門前掛著藍靛布:深藍、淺藍、碎花、條紋……風吹布動,如雲下波濤。幾位布依族婦女坐在屋前的榻上,手裡不停地翻染、搓布、壓花。
我請教一位老奶奶,她叫韋六花,一生隻做藍布。她說:“藍色,是水留給我們的顏色。我們穿在身上,就像水把我們包著。”
我試著親手染一塊布,卻總不均勻,奶奶拍拍我手說:“你心還不夠沉,染布要沉,像等雨來。”
我忽然明白,這不是技藝,是一種心境。
我寫下:
“布依人的布,不是為了裝飾,而是為了記得;
記得水從哪來,風怎麼吹,心怎麼才不會亂。”
三、都勻老街:茶香石路與城市的反側之聲
回到都勻市區,我花了一天時間逛了老城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