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吳阿蒙。
從宜昌離開,列車沿著蜿蜒的崖壁駛入群山腹地,江水漸窄,天光也被山巔雲霧遮掩。進入恩施,像進入了一座有生命的山。
這裡是鄂西的心臟,是武陵山脈的明珠,更是土家族和苗族的重要聚居地。恩施這個名字本身就帶著神秘與親切,像一聲山民的呼喚,又像一場雲霧繚繞的夢。
我翻開《地球交響曲》地圖,在群山疊翠之間、清江之畔、民族文化與自然奇觀交錯之地,重重落筆:
“第161站:恩施。她是被山遮住臉的姑娘,是被歌聲喚醒的土地;
她不以城廓立名,卻以魂魄立世。”
一、清江水語:穿過族群,潤透百年
我第一站來到清江。
這條江像是從山裡唱出來的。水色青碧,曲折蜿蜒,兩岸青山倒影其中,宛如一條流動的國畫長軸。沿江而下,我在宣恩與巴東的分界處停留。
江畔漁夫正修補漁網,幾個孩子在木舟旁嬉戲。
我與一位姓向的船夫交談。他說他是土家人,祖輩三代都在清江打魚。
我問他:“這水對你來說是什麼?”
他想了半天,說:“是脈。”
“什麼脈?”
“人脈,根脈,活脈。”
我寫下:
“恩施的江不是路,是血;
她穿過村寨,繞過山峰,灌溉了語言、舞蹈、歌謠與信仰。”
二、土司城影:王權之外的民間權力結構
第二天我去參觀了恩施土司城遺址。
這是一座仿建的清代土司王府,卻以土家原木、吊腳樓、鼓樓形式呈現。不同於中原的宮廷,土司城是實用與儀式的結合體,是山中權力的象征。
講解員說:“在這裡,‘王’的權力不是高壓的,而是與族群共生的。百姓能進廳堂,祭祖能入官廳。”
我在廳前的石階上坐了很久,閉上眼睛仿佛聽到祖先從山中走來的腳步。
我寫下:
“恩施的政治不是京師的複製,而是山寨的變奏;
她的製度像河流,有方向,卻隨地勢而彎。”
三、女兒會場:節日裡的隱秘柔情
第三天我參加了利川舉辦的女兒會。
這是一個屬於土家族的傳統節日,起初源於相親,後逐漸演變為歌舞、祈福與民俗技藝的綜合盛會。
少女們身穿銀飾滿身的彩衣,在山野田疇間唱響對歌,男孩們則以竹竿舞和獅子鼓迎接心儀之人。
我被一位紮著羊角辮的女孩邀請對歌,她唱的是山戀,我回應一段平仄押韻的漢語。她聽完咯咯笑:“外地人,也懂情。”
我問:“這節日最重要的是什麼?”
她說:“是能說出心裡的話。”
我寫下:
“恩施的愛,不藏在詩裡,而藏在歌裡;
愛是喊出來的,是跳出來的,是看得見的情感。”
四、梭布埡石林:風從石縫中記事
我驅車前往梭布埡石林,那是一片喀斯特地貌形成的天然石陣。
巨石如柱、如陣、如鎖,仿佛天兵布陣,又似古人未竟的雕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