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9年4月,攜大清國三門灣大捷之餘威,王月生來到了意大利。
所謂三門灣大捷,是甲午戰爭後,列強掀起瓜分中國的狂潮。德國1897年強占膠州灣,俄國1898年租借旅順,英國1899年租威海衛,法國1899年租廣州灣。意大利作為1861年建國的新興統一國家,試圖通過殖民擴張提升國際地位。意大利在非洲入侵埃塞俄比亞的殖民行動屢遭挫折,轉而將目光投向遠東。三門灣位於浙江台州,水深港闊,戰略位置優越,被意大利視為理想的“遠東基地”。
1899年2月,意大利駐華公使馬迪訥向清政府總理衙門遞交照會,要求租借三門灣為海軍基地,並劃浙江南部為其勢力範圍,期限99年。意大利威脅稱,若清政府拒絕,將派遣艦隊武力奪取。清政府此前對德、俄等國的要求多被迫妥協,但此次態度罕見強硬。總理衙門直接拒絕意大利要求,未開啟正式談判,同時命令浙江巡撫劉樹棠加強沿海防務,調集軍艦巡邏三門灣。清政府通過英國媒體披露意大利威脅,引發國際關注。英國因擔心意大利損害其在長江流域利益,暗中支持清政府抵製。
此時剛是4月,離後世曆史上意大利因國內政局動蕩、海軍實力不足,最終未敢動武,被迫撤回租借要求,僅獲得在浙江通商、開礦等次要權益,三門灣事件以清政府罕見的外交勝利告終而劃上句號的10月還有半年。但這已是王月生魂穿前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聽到一個不那麼喪權辱國的涉外消息,覺得應該是此次意大利之行的好兆頭。
19世紀末,都靈是意大利工業化進程的核心城市,聚集了機械製造、紡織和交通領域的先進技術。都靈的但丁大道一帶分布著多個作坊和小型工廠,附近有工人住宅區,但尚未形成密集的工業集群。街道以石板路為主,周圍有鐵路支線經過,便於運輸。在其中一處老舊廠區中,兩年半之前,準確地說,是1896年12月聖誕節前,跟王月生和倍耐力一起狂歡宿醉、並被王月生酒駕開出的福特首輛汽車提前催生造車意識的喬瓦尼·阿涅利,正在他的技術搭檔羅伯托·比斯卡雷蒂·迪·魯菲亞陪同幾位貴賓,貴族埃曼努埃萊·卡切拉諾·迪·布裡凱拉西奧、貴族路德維希·斯卡費奧迪、銀行家阿方索·費列羅·迪·文提尼米格利亞等在考察計劃中的意大利都靈汽車製造廠,並落實幾位潛在投資者的最終意向。
喬瓦尼正與幾人交談間,突然感覺背後有兩道目光一直在盯向自己。回頭看時,卻見是一位中等身材、身著此刻常見的意大利西服春裝的亞洲麵孔男人。定睛一看,不是過去兩年一直保持聯係、前段時間還托人給自己送了他們國家新年禮物的王月生又是誰。正待動身過去招呼,卻見對方揮手示意了一下,明白是不欲打擾自己這邊,於是按捺住激動的心情,繼續與其他幾人熱烈地交談著。
待得談話告一段落,喬瓦尼請羅伯特代自己陪同幾位客人去一幢建築物裡的臨時接待室喝咖啡,自己快步走了過來,用意大利式的熱情與王月生緊緊擁抱。其實,這不僅僅是當年一見如故旋即天各一方的朋友間久彆重逢的激動,更是前段時間,當喬瓦尼明確自己的公司準備叫意大利都靈汽車製造廠faobiitorino),然後準備用縮寫命名自己產品的品牌時,赫然發現fiat居然就是兩年半前,眼前這位王月生倚在那輛觸發了自己造車夢的福特汽車旁,大著舌頭說出的那句話,"意大利的汽車叫什麼來著?哦,菲亞特"。
很奇怪,明明自己當時酩酊大醉,但觸碰那輛車時怦然心動的感覺,和王月生當時的每一個字,都隨著時間的流逝,反而變得更加清晰。作為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喬瓦尼一直沒有感受到過上帝的召喚。但當他將自己汽車廠的縮寫與兩年半前那個夜晚的聲音聯係到了一起的時候,才知道上帝原來從未忽視過他的祈求,早已為他指明了方向。此刻,見到了那位代表上帝給予了自己引導的人,哪裡還能矜持得住。
王月生自是不知道其中的關節,甚至還牽扯到了宗教信仰問題,隻道是意大利男人的熱情與此人對自己莫名其妙的好感,感動之餘還有些擔心。好不容易從喬瓦尼的懷抱中掙脫開,喬瓦尼也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尷尬地笑著說,“真的沒有想到你會到我這裡。是想來都靈旅遊嗎?”
“不,我是夢中被上帝召喚,說我的好朋友要開始實現他的夢想了,讓我來幫助你的”,王月生開玩笑地說道。他當然從後世資料中得知,眼前這位的fiat公司要在三個月後的7月11日創立,但不能這麼說啊,隻好用戲謔的口吻開個玩笑。哪想到,彆人聽到都會認為是玩笑的語句,到了喬瓦尼這裡,隻見他使勁地點頭說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放棄我的,我知道你會來的”。眼見是被他當真了。哪說理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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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月生感覺到喬瓦尼身上濃濃的後世在不少朋友身上見過的創業綜合症的味道。怎麼說呢,是一種摻雜著對未來美好的設想與現實困難糾結的、對自己能力的強烈自信和對建立實業要麵臨的錯綜複雜關係的矛盾、對於自己技術的重視和對資本又需要又提防的無奈。看來自己有必要給喬瓦尼做個心理疏導了。
其實他在後世或者前世都沒有什麼自己創業且成功的心得體會,隻能隨手灌些後世常見的心靈雞湯而已。但沒想到喬瓦尼肉眼可見地振奮了起來。王月生以為是前世人雞湯喝得少,沒有耐藥性。卻不知,這是因為喬瓦尼對自己心理上完全不設防,且極端信任造成的。他完全不認為這些是朋友的安慰,隻當那些安撫話中必不可少的些許吹捧和肯定,是來自上帝的評價。
王月生一看對麵有點要嗨的樣子,心想,老喬這不像是耐藥性差的問題了,簡直像肚子裡有催化劑,灌點雞湯進去,直接變濃加量了。得給降降溫。於是語重心長地說,“我們中國人講萬事開頭難,你們歐洲也有說法叫良好的開端是成功的一半。現在你已經屬於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既然已有了決心和勇氣,那麼具體的有什麼問題需要解決?
我既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在技術和產品上出現什麼疏漏,更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在初始的股權與管理權上有什麼隱患”。因為王月生在後世見過太多技術創業者被資本遊戲玩弄於股掌之間的事情了。那還是在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在前世這個自由資本主義向壟斷資本主義過渡時期,資本的力量和貪婪,更是毫不加以掩飾且沒有製約的。
喬瓦尼聽了更加感動,推心置腹地說,“現在確實,無論是在產品上,還是在股份上,我都有很深的顧慮”。王月生請他先好好說說產品的問題。原來,喬瓦尼打算推出的第一輛車,是從當地一個叫切拉諾的汽車工坊ceirano)購買了車型專利,並購買原ceirano工廠及設備。擬在其基礎上進行改進成為其第一代產品,命名為菲亞特4i,羅伯托·比斯卡雷蒂參與改進。采用雙缸後置引擎,排量679,最大功率4.2馬力,最高時速35公裡小時。結構為木質車架,皮帶傳動,無倒擋,需手動搖柄啟動。
王月生來前做過功課,知道後世曆史上菲亞特這第一款車在1899年僅製造了8輛,第二年又製造了18輛便宣告停產。相比其他汽車公司的首款產品,處於不上不下的情況。儘管產量低,但4hp憑借可靠性與創新設計如前置散熱器)獲得了口碑。第二年工廠遷至但丁路,推出改進版“6hp”,功率提升至10馬力,奠定了菲亞特技術領先地位,產能擴大至每日3輛車。
至於喬瓦尼本人,19世紀末正值歐洲工業革命高峰期,喬瓦尼觀察到了汽車作為新興產業的潛力。他借鑒了同時期卡爾·奔馳等發明家的成果,將汽車製造定位為菲亞特的核心業務。他通過整合意大利都靈地區的企業家和皮埃蒙特貴族資源,奠定了公司的基礎。作為前騎兵軍官,雖然自身的汽車專業技術力量有限,但他推崇技術創新和工業進步,其戰略眼光在董事會成員中尤為突出。他注重將軍事管理中的效率與紀律引入工業領域,為後續生產體係奠定基礎。
他在初期是作為發起人和董事會成員,主要在董事會層麵發揮作用。直到1902年,他擔任總經理,推動賽車研發如24hprsa),通過賽事營銷提升品牌形象。並且在1908年就進軍國際市場,在美國設立分公司,成為全球化汽車企業。這種眼光和魄力,也是他日後成為意大利工業之父,在包括汽車、航空、發動機等眾多行業取得成功的重要原因,也是王月生如此看重與他的合作的根源。
王月生決定在老喬最自詡的眼光和魄力上讓他折服,同時通過為其提供技術支持,來鞏固其在董事會中的地位。最好是一開始就讓老喬直接擔任總經理,讓菲亞特儘快地發展起來。於是,他讓喬瓦尼先去接待那些投資人,讓他給自己一些產品方案、圖紙,及相關的項目建議書、投融資報告。約定三天後再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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