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方舟在熵燼海翻湧的液態星雲中艱難穿行。紫金護罩隔絕了大部分狂暴的法則亂流,但每一次原初熵獸那穿透萬界的心跳震動傳來,護罩便泛起劇烈的漣漪,船體龍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每一次震動,都像無形的重錘砸在暮湮的心口,左眼深處那抹不祥的暗紫幽光隨之暴漲,與那滅世的心跳產生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共鳴,仿佛有無數饑餓的觸須正順著這聯係試圖鑽進他的靈魂。他死死咬著牙,晶化的左半臉傳來陣陣撕裂般的劇痛和冰冷麻木的侵蝕感,右臂燼脈紋路灼熱異常,如同烙鐵,勉強維持著對中樞骨節的操控,驅動方舟朝記憶中可能存在星髓玉礦脈碎片的“骸骨黑市”坐標駛去。
幽凰靠在冰冷的骸骨內壁上,周身紫金紋路明滅不定,每一次呼吸都噴吐著細碎的光霧,身體輪廓邊緣呈現出能量化的模糊虛影,仿佛隨時會徹底崩解消散。她看著暮湮強忍痛苦的背影,紫眸深處是深深的憂慮和決絕。礦脈耗儘,方舟需要能量,她更需要力量來穩定自身。骸骨黑市,是他們目前唯一、也是最後的希望——一個在冥骸墟邊緣地帶,由流亡者、拾荒者和亡命徒建立的、建立在巨大神魔指骨內部的非法交易點。
數日後,星骸方舟在一片由破碎星辰和巨大骸骨構成的“骸骨墳場”邊緣懸停。巨大的遠古指骨宛如擎天之柱,斜插在粘稠的熵燼海星雲中,指骨根部被強行鑿開,形成了一個扭曲、猙獰的入口。入口上方,懸掛著幾盞用人皮和怨靈煉製的“引魂燈”,散發出慘綠幽光,照亮了入口處彌漫的、帶著腐朽與血腥氣息的灰霧。這裡就是“骸骨黑市”。
暮湮收斂氣息,晶化左臉用破舊的兜帽鬥篷遮掩大半,隻露出右眼和半邊緊抿的唇。他扶著氣息奄奄的幽凰,兩人如同最普通的亡命徒,踏著由不知名巨獸肋骨鋪就的濕滑階梯,走向那陰森的入口。
入口處並非空蕩。一個身影如同雕像般矗立在灰霧與慘綠燈光交織的陰影裡。
那是一個身材異常高大的“人”。他全身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半透明的白色物質,如同凝固的蠟油,又像是某種惡心的分泌物。這層“晶蠟”覆蓋了他全身每一寸皮膚,連五官都被糊住,隻留下兩個模糊的眼眶空洞和一道勉強算是嘴巴的縫隙。他穿著一件殘破但隱約能看出製式的長袍,袍角繡著幾道扭曲、黯淡的符文——那符文,暮湮在熵魘聖宗低階弟子的服飾上見過!
守門人。
他沒有任何言語,隻是微微轉動了一下被晶蠟覆蓋的僵硬頭顱,發出“哢嚓、哢嚓”令人牙酸的晶裂摩擦聲。空洞的眼眶“看”向暮湮和幽凰,一股冰冷、死寂、毫無生機的意念如同實質般掃過兩人。
暮湮的左眼猛地刺痛!湮瞳自發運轉,視野瞬間穿透了那層看似無害的白色晶蠟。他看到晶蠟之下,那守門人的皮膚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灰敗,血管裡流淌的並非血液,而是粘稠的、散發著微弱熵燼氣息的灰白漿液。更令人心寒的是,在守門人的頭顱深處,顱骨內側,赫然鑲嵌著一小片……指甲蓋大小的、暗紫色的、仿佛擁有生命般微微搏動著的晶體指甲!
那指甲的形狀、色澤、散發出的那股源自亙古的饑餓與毀滅氣息……暮湮絕不會認錯!
原初熵獸的指甲碎片!
一股寒意瞬間從暮湮的尾椎骨竄上天靈蓋。這絕非普通的炁魘傀儡術!炁無涯的傀儡絲線雖然惡毒,控製的是元神,傀儡本身還保留著生物的基本活性。而眼前這個“守門人”,他的生機早已被那晶蠟和顱內的熵獸指甲徹底吞噬、取代了!他更像是一個披著人皮的、被熵獸力量汙染同化後的“晶蠟容器”!
“炁魘傀儡特征…不…不止如此!”暮湮的湮瞳劇烈收縮,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這是…被熵獸汙染控製者!聖宗的人…竟然也被熵獸侵蝕了?!”
這個發現比想象中更可怕。這意味著,熵魘聖宗內部,絕非鐵板一塊。炁無涯或許在利用熵獸的力量,但熵獸的汙染早已無聲無息地滲透進了聖宗內部!甚至可能…炁無涯本人,也未必能完全掌控這種汙染!眼前的守門人,就是活生生的證據——一個被熵獸力量徹底改造、控製的聖宗弟子!
幽凰也感應到了那股冰冷死寂的惡意,她虛弱地抓緊暮湮的手臂,紫金紋路劇烈閃爍,低聲道:“小心…那東西…很不對勁…像…像死掉的星髓玉…”
守門人那被晶蠟封住的嘴巴縫隙微微張開,發出一種類似砂石摩擦的、非人的嘶啞聲音:“…入…市…費…星…髓…玉…碎片…或…等值…生魂…”
他的聲音毫無起伏,每一個音節都帶著晶蠟破裂的雜音,空洞的眼眶依舊死死“盯”著暮湮的左眼。暮湮能感覺到,顱內的那塊熵獸指甲碎片,正透過守門人的眼眶,貪婪地“注視”著自己左眼深處那與之同源的暗紫幽光,仿佛看到了美味的獵物。
暮湮強壓下左眼翻騰的共鳴和吞噬欲望,從懷中取出一小塊僅存的、品質最差的星髓玉碎片來自晶髓城廢墟),彈向守門人。
守門人覆蓋著晶蠟的手掌僵硬地抬起,準確接住碎片。那碎片觸碰到晶蠟的瞬間,表麵的光澤迅速黯淡下去,仿佛被那層物質吸走了能量。守門人喉嚨裡發出一聲滿足的咕嚕聲,側開僵硬的身體,讓出了通往黑市內部那幽深、汙穢通道的入口。
幽暗的甬道深處,傳來更加嘈雜、混亂、充滿惡意和欲望的聲浪。而暮湮的心,卻沉到了穀底。骸骨黑市的入口,已非簡單的險地,它更像是一個陷阱,一個由被熵獸汙染的傀儡看守的、通向未知深淵的閘口。聖宗內部被侵蝕的真相如同一片巨大的陰影,瞬間籠罩了他。他不僅要尋找救命的星髓玉,更要在這充斥著汙染和陰謀的黑市中,保住自己和幽凰的性命,並弄清楚…這熵獸的汙染,究竟在聖宗蔓延到了何種地步?炁無涯,在這其中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他扶著幽凰,深吸一口氣,湮瞳在陰影中閃爍著警惕而冰冷的暗紫幽光,踏入了骸骨黑市那散發著腐朽與不祥氣息的黑暗之中。身後的守門人,那被晶蠟覆蓋的麵孔似乎微微扭曲,形成了一個無聲的、充滿惡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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