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黑市的內部,是比入口更加汙穢、混亂、光怪陸離的噩夢圖景。巨大的神魔指骨內部空間被粗暴地分割、掏空,形成無數扭曲的甬道和懸空的平台。照明來自鑲嵌在骸骨縫隙中、散發著慘綠或暗紅光芒的腐爛星髓玉碎片,將湧動的人潮映照得如同鬼魅。空氣中混雜著腐爛血肉、劣質丹藥、血腥交易和絕望的酸臭氣息。吆喝聲、咒罵聲、瀕死的哀嚎和壓抑的啜泣構成了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
暮湮扶著幽凰,如同兩片不起眼的陰影,融入這汙濁的洪流。他晶化的左臉在兜帽下傳來陣陣針紮似的刺痛,每一次熵獸的心跳餘波傳來,左眼的暗紫幽光便不受控製地閃爍一下,視野邊緣仿佛有無數蠕動的紫色絲線在引誘著他沉淪。幽凰的身體幾乎半倚在他身上,紫金紋路黯淡得如同風中殘燭,每一次輕微的移動都讓她眉頭緊蹙,噴出細碎的光霧,身體虛化的邊緣更加模糊。他們急需找到星髓玉,尤其是能穩定幽凰狀態的高純度結晶。
“最新消息!晶髓城!全完了!被聖宗的星髓玉精粹陷阱引爆,黑潮吞噬!隻有…隻有一艘怪物船逃出來!”一個渾身浴血的拾荒者嘶吼著,聲音裡充滿了恐懼和癲狂,將一卷沾染黑漬的皮卷塞給情報販子。周圍瞬間死寂,隨即爆發出更猛烈的喧囂——恐慌、貪婪、對聖宗的詛咒、對那艘“怪物船”的猜測。暮湮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曾屬於晶髓城、僥幸在黑市幸存下來的人們眼中,那深入骨髓的恐懼和麻木的絕望。
他壓低聲音,用沙啞的嗓音偽裝成一個尋找穩定能量源的落魄礦商,向幾個看起來消息靈通的攤主打聽高品質星髓玉的下落。線索最終指向了黑市最深處,那座由巨大神魔肋骨螺旋盤繞而成的標誌性建築——骨螺屋,黑市管理中樞“骸骨會”的所在地。
越是靠近骨螺屋,空氣中那股混雜的惡臭中,便悄然滲入了一絲冰冷、純粹、令人元神顫栗的惡意。暮湮的左眼猛地一跳!湮瞳的視野穿透層層汙穢與骸骨阻隔,精準地鎖定了骨螺屋頂層那間最為奢華的房間。
房間內,氣氛凝滯如冰。
肥胖的黑市會長“骸骨指”烏塗,此刻全然沒有了往日的囂張跋扈,他巨大的身軀篩糠般顫抖著,油膩的額頭上冷汗如瀑,昂貴的骨飾在抖動中叮當作響。他麵前,站著一個人。
一個身著純白無瑕長袍的人。
袍服質地奇異,流淌著非絲非帛的冷光,將房間內昏暗的光線都吸攝進去,顯得格格不入的潔淨與……詭異。白袍的兜帽低低壓著,看不清麵容,隻能看到兜帽陰影下,一點蒼白得毫無血色的下巴。他周身沒有任何強大的能量波動外泄,卻散發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存在感,仿佛一塊投入汙水的寒冰,凍結了周圍的一切生機。
“大…大人…您…您要的‘淨源星髓玉’…實在…實在難尋啊…最近貨源…”烏塗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巨大的恐懼讓他語無倫次。
白袍人沒有開口。
他隻是緩緩抬起了一隻手。那隻手同樣蒼白得不似活物,皮膚下隱約可見細微的、非人的青灰色脈絡。
然後,暮湮的湮瞳清晰地捕捉到了——一縷比發絲還要纖細百倍、近乎完全透明的灰色絲線,從白袍人蒼白指尖無聲無息地探出!
這絲線無視了空間距離,瞬間跨越房間,精準地刺入烏塗的右側太陽穴!
“呃——!”烏塗龐大的身軀劇烈一震,雙眼瞬間翻白,喉嚨裡發出一聲短促的、不似人聲的抽氣。他臉上的恐懼瞬間凝固,隨即被一種徹底的、空洞的茫然取代。
但這僅僅是開始!
更多的灰色絲線從白袍人的指尖湧出,如同擁有生命的毒蛇,靈活而迅猛地纏繞上烏塗肥胖的脖頸、粗壯的手臂,最終密密麻麻地刺入他的脊柱大椎穴!每一根絲線刺入,烏塗的身體就劇烈地抽搐一下,他皮膚下的血管詭異地凸起,呈現出一種汙濁的紫黑色,仿佛有異物在其中蠕動。
炁魘傀儡絲!
暮湮的心臟驟然縮緊!這手法,這氣息,與當初在晶髓城引爆傀儡暴亂的絲線同源!但眼前這白袍人操控的絲線,更加精純,更加隱蔽,帶著一種冰冷的、程序化的精準!他不是在簡單地製造混亂的傀儡,而是在…構建一個節點!
就在暮湮驚怒交加之時,白袍人似乎完成了最後的連接。他蒼白的手指做了一個極其細微的牽引動作。
嗡——!
一股無形的波動以烏塗的身體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整個骨螺屋,乃至下方喧囂的黑市,都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烏塗空洞茫然的雙眼驟然聚焦,但那眼神冰冷、僵硬,沒有絲毫屬於“烏塗”的情緒。他肥胖的臉上,極其不自然地擠出一個扭曲的、諂媚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對著白袍人深深鞠躬,動作流暢卻充滿了非人的滯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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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聖使大人。骸骨會及下屬三十二個哨卡,即刻接入‘永燼網道’。樞紐節點‘骨螺’,啟動。”烏塗的聲音響起,依舊是那粗嘎的嗓音,卻平直得如同念誦經文,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冰冷質感。
隨著他話音落下,暮湮的湮瞳看到,無數更加細微、幾乎無法察覺的灰色絲線,正以烏塗的身體為核心,如同蛛網般飛速蔓延開去!它們穿透骨螺屋的牆壁、地板,連接上隱藏在骸骨結構深處的某些古老符文和能量節點。一個龐大、隱晦、帶著冰冷意誌的傀儡控製網絡正在黑市的中樞被強行激活!
聖宗在黑市建立的第一個傀儡樞紐,就在暮湮眼前,完成了!
白袍人似乎滿意地點了點頭那動作微小得幾乎無法察覺)。他緩緩轉身,麵向骨螺屋巨大的、俯瞰著混亂黑市的骸骨窗口。暮湮的視線,恰好與那兜帽陰影下抬起的一點目光隔空相遇!
那是一雙…非人的眼睛。瞳孔是純粹的、冰冷的灰白色,沒有一絲情感,隻有絕對的漠然和對萬物的俯視。在那灰白瞳孔的最深處,暮湮的湮瞳捕捉到了一閃而逝的、極其微弱的、熟悉的暗紫色幽芒——如同守門人顱內的熵獸指甲碎片,也如同他左眼深處翻騰的共鳴!
冰冷的目光僅僅停留了一瞬,便移開了,仿佛暮湮隻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白袍人似乎對激活的樞紐再無興趣,身影如同融入光線般,在窗邊緩緩淡化消失。
“唔…”身邊的幽凰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身體猛地一晃,幾乎軟倒。她燃燒著紫金紋路的手指死死抓住暮湮的手臂,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皮肉,紫眸死死盯著骨螺屋頂層,聲音虛弱卻帶著刻骨的寒意:“…不止…一個…他…他們…在…布網…”
暮湮迅速扶穩幽凰,兜帽下的臉龐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左眼深處的暗紫幽光因憤怒和忌憚而劇烈翻騰,與那新生的樞紐散發的冰冷意誌隱隱對抗。聖宗的滲透比想象中更快、更狠、更高效!他們不僅用汙染控製底層,更用這種精密的傀儡絲網絡在迅速接管關鍵節點!這個黑市,已經成了聖宗編織的巨網中的一部分!
尋找星髓玉的難度,瞬間飆升到了地獄級。而他和幽凰這兩個“晶髓城逃出的怪物”,恐怕早已暴露在這張冰冷巨網的監控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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