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劍山莊的月洞門被叩響時,上官海棠正對著鏡匣描眉。
銅簪子"當啷"掉在妝奩裡,震得胭脂盒翻倒,朱紅粉末順著檀木案幾流成血線。
她盯著門前站得筆挺的青衫人,指節攥得發白——萬三千的素色方巾沾著星點塵灰,顯然是快馬加鞭趕來的。
"萬員外?"她起身時帶翻了妝凳,"可是...可是我義父有消息?"
萬三千將染著泥漬的信箋遞過去,指腹在"自儘"二字上頓了頓:"海棠姑娘,這是同福客棧白夥計撿的殘信。"
上官海棠的指尖剛觸到紙頁便猛地縮回,像是被燙著了。
她又伸出去,很慢很慢地展開,睫毛簌簌抖成一片霧:"暴病...自儘?"最後一個字突然拔高,震得窗欞上的銅鈴叮鈴作響,"不可能!
義父前日還托人送了我新焙的碧螺春,說等我及笄要送套點翠頭麵!"
信箋在她手裡碎成幾片,飄落在地時還沾著她指甲掐出的血痕。
她突然拔了鬢間金步搖,步搖上的珍珠簌簌落了滿地:"我去天牢!
我要親眼看他...看他..."話音未落便往門外衝,卻被萬三千攔住。
"且慢。"萬三千的手掌按在門框上,指節泛白,"白夥計說,信是從炭盆裡撿的半張。"他從袖中摸出個小瓷瓶,倒出粒藥丸遞過去,"先定定心,你且想想——神侯若真自儘,為何傳信的是殘頁?
為何偏在曹督主剛拿住素心姑娘時?"
"素心?"上官海棠的腳步頓住,眼尾的淚還掛著,卻突然冷下來,"是了,前日我收到線報,東廠的人在追素心姑姑。"她猛地轉身抓住萬三千的手腕,"萬員外,你說是不是曹正淳逼死了義父?"
"砰!"
雕花木門被踹開,段天涯提著長劍衝進來,發帶散了半截垂在胸前:"海棠!
我剛從六扇門得到消息,神侯的靈堂設在午門!"他身後跟著成是非,手裡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芝麻糖,"我偷聽到幾個東廠的人說,神侯是畏罪自殺!"
上官海棠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她抓起案上的匕首就要往外衝:"畏罪?
他護了這江山二十年!
我這就去砍了曹正淳的狗頭!"
"砍不得!"萬三千突然提高聲音,震得梁上的燕巢撲簌簌落灰,"你們且看——"他攤開掌心,是粒裹著金箔的藥丸,"這是神侯去年送我的避毒丹。
前日我托人去天牢送補藥,獄卒說神侯連參湯都喝得下。"他的目光掃過三人緊繃的臉,"若真是暴病,怎會連口信都傳不全?
若真是自儘,曹督主為何急著燒信?"
段天涯的劍穗突然不動了。
他望著窗外漸起的暮色,喉結動了動:"萬員外是說...這是個局?"
"曹正淳要的是護龍山莊的人自投羅網。"萬三千從袖中摸出張地圖,在桌上攤開,"午門靈堂,四方城樓各藏二十東廠高手,連護城河下都埋了機關。"他的手指點在"藏劍山莊"三個字上,"你們若現在衝去,正好撞進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