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有間客棧的竹簾,在青石板上割出金亮的棱線。
陸九淵握著驚堂木的手微微發暖,指腹蹭過那道經年摩挲出的凹痕——這是他昨日翻遍《禮記》注疏時,係統提示"儒家根基動搖度+15"的瞬間,突然在指節下浮現的紋路。
"諸位可知,"君子遠庖廚"原是孟夫子見齊宣王以羊易牛時的勸誡?"他聲音不急不緩,目光掃過滿堂茶客。
最前排的顏路正替伏念續茶,青瓷壺嘴騰起的熱氣裡,小聖賢莊掌門的臉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白。
"聖人說"遠庖廚",是怕君子見殺生之慘而生不忍,非是要君子遠離人間煙火。"陸九淵屈指叩了叩案上攤開的《孟子》,"可後世注疏偏要加一句"君子不親執庖廚之事",倒像是把聖賢之道供上神壇——"他突然提高聲量,驚堂木"啪"地拍在案上,"這壇供得久了,道也就涼了!"
茶盞裡的水紋劇烈晃動,濺在伏念玄色深衣上,暈開團墨色的汙漬。
他懷裡的《論語》絹帛被攥得發皺,指節因用力泛出青白,喉結動了動:"陸先生這是...說我儒家注疏錯了?"
"錯的不是注疏。"陸九淵向前傾身,目光灼灼,"是執經者的心。"他指向窗外——方才那個畫火尖槍的小娃正拽著賣糖人的老伯衣角,"那孩子不懂"禮",可他知道把最後半塊糖塞給討飯的老奶奶;挑水的張二叔不讀《春秋》,可他每天繞半裡路給孤老院送水。"他收回視線,落在顏路攥緊的拳頭上,"夫子,禮是活的,不是刻在竹簡上的死規矩。"
顏路猛地站起來,茶盞在桌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陸先生可知,我儒家弟子每日雞鳴即起,習禮誦詩,為的就是將先賢之道薪火相傳!"他的聲音發顫,眼眶微微發紅,"您說我們壓抑個性,可若沒有規矩,這江湖要亂成什麼樣子?"
"顏師兄。"陸九淵沒接話,反而轉向伏念,"您教顏路"克己複禮",可他方才急得摔茶盞,這不正是"禮由心生"的佐證?"他指尖輕點自己心口,"真正的禮,該讓人活得更像人,而非更像個"禮"的影子。"
扶蘇一直垂著眼摩挲腰間玉牌,此時突然抬眸。
晨光掠過他眉骨,將眼底的迷茫照得透亮:"陸先生是說...我學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也該活在人間?"
"公子可知,您的"平天下"要平的是誰的天下?"陸九淵反問,"是書齋裡的天下,還是賣糖葫蘆的阿婆、補漁網的老漢、蹲在牆根畫火尖槍的小娃的天下?"
扶蘇的手頓在玉牌上,指腹蹭過"撫遠"二字的陰刻紋路。
他突然想起昨日在街角看見的景象——兩個小乞兒為半塊炊餅扭打,巡城衛舉著鞭子要抽,是賣胡餅的老婦用三個熱餅換開了。
那老婦說:"聖人說"不患寡而患不均",我這餅分出去,總比抽出血來勻。"
"好個"活在人間的聖賢之道"!"伏念突然大笑,笑聲裡卻帶著破帛般的啞意。
他踉蹌著扶住桌角,冷汗順著鬢角滑進衣領,"我伏念守著小聖賢莊三十年,竟不如個說書的通透!"他猛地扯開衣襟,露出心口繡的杏葉紋——那是儒家弟子入門時刺的,"我總想著護著這道,卻忘了道要護著人!"
陸九淵看著他泛紅的眼尾,伸手按住驚堂木。
係統提示音在耳邊響起:"儒家根基動搖度+30,當前75。"他深吸一口氣,驚堂木再次拍響,脆亮的聲音撞得梁上灰簌簌落:"夫子可知,孔聖人見孺子落井,第一反應是救人,而非背《孝經》?"
伏念猛然抬頭。
"聖人說"三人行,必有我師"。"陸九淵的聲音放軟,像春夜的雨絲,"您今日願聽我這說書人胡謅,不正是在踐行聖人之道?"
客棧裡突然靜得能聽見房梁上麻雀啄食的聲音。
顏路慢慢坐下,手無意識地撫平茶盞邊的水痕;扶蘇捏著玉牌的指節鬆開,眼底浮起笑意;伏念盯著陸九淵青布衫上的補丁,喉結動了動,像是要說話,卻被一陣穿堂風打斷。
門簾"刷"地掀起。
暮色不知何時漫了進來,將門口那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他穿件洗得發白的灰布衫,腰間係著褪色的靛青腰帶,最醒目的是兩道雪白的眉毛,像落在山巔的雪。
陸九淵的係統突然瘋狂震動——這是他穿越以來,第一次出現"未知人物"的提示。
"好個"禮在人間"。"老者開口,聲音像陳年的青銅鐘,"老匹夫在門外聽了半個時辰,倒比在稷下學宮三十年聽得明白。"
伏念"唰"地站起身,玄色深衣帶翻了整桌茶盞。
陸九淵看著他瞬間煞白的臉,突然想起昨日在書商那裡翻到的《荀子傳》——裡麵說荀卿先生有雙"能看透三千年興衰"的眼睛。
暮色漫過門檻,老者的影子漸漸與窗紙上的樹影重合。
陸九淵摸了摸驚堂木,覺得掌心的溫度比方才更燙了些。
他聽見係統提示音在耳邊炸響:"儒家根基動搖度90,觸發隱藏事件——"
"陸先生。"老者跨進門檻,白眉下的眼睛亮得驚人,"小老兒姓荀,今日來,是想聽你接著說說...這人間的聖賢,該怎麼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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