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刻著奇異圖騰的羊脂白玉,像一塊燒紅的烙鐵,靜靜躺在林晚書房的絲絨首飾盒裡,散發著冰冷而灼人的神秘氣息。泛黃信封上的“洛”字,則像一道無聲的符咒,在她心頭反複描摹,每一次都帶來更深沉的迷茫與寒意。母親的影子,從未如此清晰地在記憶中浮現,卻又籠罩著來自遙遠南洋的、令人窒息的迷霧。顧淮深的話在她腦中回響:“根基深厚”、“關係網龐大”、“極其複雜”、“流落在外的血脈”……每一個詞,都預示著即將卷入的漩渦之深。
她需要時間消化,需要線索,需要遠離顧宅這無形的壓力去思考。她想起了童童——那個在壁爐邊溫暖了她的天使。是時候兌現帶他去工作室的承諾了。
aurora工作室坐落在市中心一處鬨中取靜的文化街區,由一座舊廠房改造而來。挑高的空間,裸露的磚牆,巨大的落地窗引入充沛的陽光。這裡是林晚為自己打造的獨立王國,充滿了自由創作的氣息,與顧宅的森嚴壓抑截然不同。
“哇……”童童被林晚牽著走進工作室,大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兩顆墜入星河的寶石。他好奇地打量著周圍:懸掛著的設計草圖,陳列架上流光溢彩的寶石樣品,巨大的工作台上散落的各色絲線和閃亮的工具。空氣中彌漫著皮革、顏料和一種屬於林晚的、獨特的清冷香氣。這裡沒有顧宅無處不在的審視目光,隻有陽光和色彩。
“畫……畫!”童童興奮地指著牆上一幅巨大的、色彩極其大膽抽象的裝飾畫,清晰地發出了那個音節,小臉上滿是雀躍。工作室的環境顯然讓他感到無比放鬆和安全。
林晚的心被兒子的快樂填滿,暫時驅散了“洛”字帶來的陰霾。她笑著蹲下身:“對,是畫!童童喜歡這裡嗎?”
“喜……歡!”童童用力點頭,又蹦出一個清晰的詞,雖然帶著點生澀,卻無比確定。他掙脫林晚的手,像隻撒歡的小鹿,跑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指著樓下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車流,發出驚歎的“啊!啊!”聲。
工作室的幾位年輕設計師和助理都圍了過來,她們早已從夏冉那裡得知了童童的情況,此刻都帶著善意和驚喜,小心翼翼地和他打招呼,誇他勇敢。童童雖然還有些害羞,躲在林晚腿後,但小臉上洋溢著明顯的開心,大眼睛亮晶晶的。
林晚讓夏冉陪著童童在休息區玩積木,自己則走到工作台前,試圖用熟悉的線條和色彩來平複紛亂的心緒。她拿起一支炭筆,無意識地在速寫本上勾勒著。線條扭曲纏繞,漸漸形成了一個模糊的輪廓——不是服裝設計,而像是一朵層層疊疊的蓮花,蓮心處纏繞著藤蔓……赫然是那枚玉佩圖騰的雛形!
她猛地停筆,指尖冰涼。母親的影子,如影隨形。
就在這時,她的私人手機急促地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著“顧淮深”的名字。
林晚的心莫名一沉。這個時間點,他很少直接打給她私人號碼。她走到安靜的角落接起。
“林晚。”顧淮深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背景音異常安靜,反而透出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他的語調是林晚熟悉的、處理危機時的絕對冷靜,但比平時更沉,更冷,像淬了冰的刀鋒。“立刻帶童童回家。陳默在樓下等你們。”
沒有解釋,沒有詢問,隻有不容置疑的命令。那語氣裡的寒意,瞬間凍結了工作室裡剛剛升騰起的暖意。
“發生什麼事了?”林晚的心跳驟然加速,握著手機的手指收緊。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顧淮深的聲音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冷冽:“顧振邦動手了。”
三叔!
這個名字像一顆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起刺骨的寒意。那個在顧家內部經營多年、城府極深、在顧淮深上次肅清中僥幸蟄伏的殘餘勢力代表!他終於按捺不住了?
“他對童童的康複評估報告做了手腳,”顧淮深的語速極快,字字清晰,帶著雷霆般的怒意,“買通了李醫生團隊裡的一個外圍記錄員,篡改了幾項關鍵數據,暗示童童的緘默症有器質性病變風險,且康複前景極為悲觀。這份偽造的報告,半小時前被匿名送到了老爺子麵前,同時……也發給了幾家和我們有重要合作、且對繼承人健康狀況極為敏感的海外投資機構代表。”
陰毒!
林晚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瞬間手腳冰涼!顧振邦這一招,狠辣至極!利用童童的病情做文章,精準打擊顧淮深最脆弱的軟肋!他不僅要離間顧淮深與老爺子的關係質疑繼承人健康),更要動搖顧氏至關重要的外部合作基礎讓投資者對未來的掌舵者產生疑慮)!其心可誅!
“老爺子那邊……”林晚的聲音有些發緊。
“雷霆大怒。”顧淮深的聲音冰冷無波,卻透出森然殺意,“他剛做完一次小手術,身體本就虛弱。這份偽造報告……刺激很大。我已經讓人控製住了那個記錄員,拿到了原始數據和篡改證據,正在緊急公關。但顧振邦……不會隻有這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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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瞬間明白了顧淮深讓她立刻帶童童回去的原因。顧振邦既然敢動童童這張牌,就說明他已經徹底撕破臉,進入了魚死網破的瘋狂階段!童童在外麵,哪怕是在相對安全的工作室,也充滿了不可控的風險!
“我知道了。”林晚的聲音也沉了下來,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冰冷,“我們馬上回去。”
掛斷電話,林晚臉上的暖意消失殆儘,隻剩下冰封般的凜冽。她快步走向休息區,童童正和夏冉一起,用彩色的積木搭一座歪歪扭扭的“城堡”,小臉上還帶著無憂無慮的笑容。
“童童,”林晚蹲下身,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我們該回家了。”
童童抬起頭,大眼睛裡有一絲疑惑和不舍,看看快搭好的“城堡”,又看看媽媽。
“回家……搭?”他努力地組織著詞彙,小手指了指積木。
“對,回家搭。”林晚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她溫柔卻堅定地抱起兒子,“家裡有更大的積木,媽媽陪你搭。”
童童似乎感覺到了媽媽身上不同尋常的緊繃,乖巧地點了點頭,小胳膊環住林晚的脖子。
夏冉擔憂地看著林晚驟變的臉色:“晚晚,出什麼事了?”
“顧家的事。”林晚沒有多解釋,抱著童童大步向外走去,背影帶著一種奔赴戰場的決絕,“工作室暫時交給你。”
樓下,陳默的黑色轎車果然靜靜地停在街角。看到林晚抱著童童出來,陳默立刻下車,神情凝重地打開後車門。
“太太,小少爺。”他低聲道,目光銳利地掃過四周。
車子平穩而迅速地駛向顧宅。車廂內氣氛壓抑。童童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尋常,安靜地靠在林晚懷裡,大眼睛望著窗外飛逝的街景,不再出聲。
顧宅的氣氛比離開時更加凝重。空氣仿佛凝固成了鉛塊,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仆人們走路都踮著腳尖,大氣不敢出。主宅的書房門緊閉著,裡麵隱隱傳來顧老爺子壓抑著怒火的、中氣不足的斥責聲,以及顧淮深冰冷而清晰的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