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芹聽見這聲音，就知道該來的躲不過，拍了拍衣服，從容地站在了門口，看趙大山的表演。
趙大山看起來比之前更落魄了，草鞋已經快散了，頭發也半長不短的，整個人跟流浪漢沒有什麼差彆。靠近了，陶芹都能聞到一股餿味。
陶芹年輕的時候在村裡也是見過趙大山的，雖然要三十年過去了，但這種賴皮勁兒，她一眼就能肯定這人是趙大山。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一步，她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問：“你是誰，來找誰的？”
趙大山從前院喊到後院，終於看見有人出來搭理他了。雖然陶芹不想認識趙大山。但趙大山認識陶芹啊。上次沈立春登門求娶趙春芳時，陶芹確實沒有一起來，但陶芹這麼多年偶爾也是會回陶家村的。作為陶家村村民羨慕嫉妒的對象，趙大山有時也會幻想要是自己進城當了城裡人該有多好。
“親家母，我是春芳她爹啊。我們以後得多走動才是，你看你都不認識我。說出去，讓人笑話。”趙大山半是玩笑半是埋怨。
陶芹不為所動：“你有什麼事嗎？春芳隨軍去了，不在這。”
“嗐，親家母，我不找春芳，我就是專門來找你的呀！”趙大山是一點也不害臊，說話間就鑽進了屋，自己坐了下來。
“你乾什麼呢，我讓你進來了嗎？滾出去！”陶芹直接下逐客令。
“咱們是親家呀，我走累了坐一會又怎麼了？”趙大山還很理直氣壯。
見陶芹真生氣了，他又開始大吐苦水：“親家母，親家公不地道啊！那天我遇到了他，還想開口問他借點錢維持一下生活，誰知道他就騎車走了。我就隻能到處問誰認識你家，這才找到了這。鞋子都磨破了。你可得給我再買一雙鞋，要不是親家公不理我，我的鞋怎麼會壞呢。”
“當初彩禮可是給了你六百，你六百都能花光，我家底薄，借不起。你趕緊走吧，我不會給你買鞋子的，更不會借你錢。再不走，我就喊派出所過來了。”
趙大山陰狠地看了會陶芹，突然就跑出屋子到處大喊：“大家評評理啊，自己住著磚頭房、吃著白米白麵、每個月都有工資到手，但是見死不救啊！大家快來看看陶芹這副看不起窮親家的嘴臉啊！”
趙大山把前院後院都跑了一遍，幾個在家的大媽被他的聲音吸引都出了房門往沈家走去。
“陶大媽，怎麼了？”旁邊的孟大媽擔憂地看向陶芹，這真是親家？
說實話，陶芹還挺要臉的，沒有跟外人說過趙春芳家裡的事。所以大院裡的眾人雖然隱約知道沈家大兒媳家裡條件不好，跟家裡人關係也不好，但是真沒想到趙春芳的親爹是這種人啊。
趙大山看見人都圍了過來，更興奮了：“我是趙春芳的親爹，這個女兒就是白眼狼，我辛辛苦苦把她養大，結果一嫁人就沒回來看過我。我想她啊，可是我連她夫家住哪都不知道。好不容易打聽到了，親家母還嫌棄我。真是沒天理啊！”
王大媽聽了心中有種隱秘的得意感：沈家人多又能掙，平常又是魚又是肉的，瀟灑得不行。可是現在看來，也是有煩惱的。還不如自家清靜呢！
這麼想著，王大媽就想攛掇趙大山說出更多事情：“哦，怎麼可能啊，陶大媽家平常的做派可是很大方的，你肯定是汙蔑。”
聽見有人捧場，趙大山更起勁了：“怎麼不可能，我剛來她就讓我走，屋子都不給我進，就怕我吃她家糧食了。前幾天我還遇到了春芳她公公，也是理都不理我。”
“老沈竟然這樣子......”王大媽還想問，結果被陶芹給罵了。
“你個蠢貨，就想看我家笑話是吧？關你什麼事，臉那麼大！”
反正這次臉也是丟光了，陶芹索性就說了：“不瞞大家，這貨就是靠賣女兒為生的。前頭幾個女兒，不是嫁酒鬼、就是嫁賭徒。我家立春娶春芳，花了整整六百塊錢。而他呢，連一條毛巾都沒給女兒準備，就讓春芳一身破衣服出門的。前幾天，我家老沈確實看見了他，可他一會說自己生大病把錢都花了，一會說撞人了要賠四百。這明擺著就是要我家出錢啊！我家老沈能理？今天他找到我家來，我不願意借錢，他才這樣的。”
一口氣說完，眾人都十分同情陶芹。
“陶大媽，誰家沒個難搞的親戚啊，彆放心上。”
“六百用完了，還要四百？你是在吃金子嗎？可不能借。”
大媽們紛紛開口勸慰陶芹，王大媽在其中也不好意思了：“對不住啊，陶大媽，我這人就是嘴賤，心還是好的。”
陶芹沒理王大媽，從屋裡拿出了一根竹條，指著趙大山說：“錢我是一分都不會借的，我不欠你的，春芳跟你寫了斷親書，也不欠你的。你要是不滾，我就真報派出所了。”
趙大山也是又氣又急，跟軟骨頭一樣跪了下來：“親家母，我剛才是豬油蒙了心，我才這樣鬨的。實話跟你說吧，我是欠了賭債啊！要是不還，那人會弄死我的。求你借我點錢，讓我度過這個難關吧，以後我絕對不來找你。”
好啊，竟然是賭債！
眾人紛紛搖頭。
“這更加不能借了，賭博是沒有底的。”
“這種人最不要臉了，你這次借了，他就纏上你了。”
陶芹更加堅決：“你死不死的跟我沒關係，我不會借你錢的。各位，誰幫我去找一下派出所？”
“讓六妹去吧。”王大媽很積極。
王六妹也點點頭，轉身準備出門。她心中對趙春芳十分羨慕，這種跟自己不相上下的離譜條件，竟然還能嫁團長，這命可真好。
鬨到這，見陶芹態度強硬，確實借不到錢，而且還要喊派出所過來，趙大山慫了，留下一句：“親家母，你今天看來心情不好，我改日再來。”
就這樣跑了。
誰知世事難料，陶芹沒有想到，等下次見麵的時候，她看到的就是趙大山的屍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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