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菜市場,魚販老趙的攤位前總排著長隊。師父讓我觀察那些活魚:"看鰓色。"
"這條鰓豔如胭脂,那條卻泛白..."我湊近水盆。
師父用煙杆撥開魚鰓:"豔得過分的,是加了孔雀石綠的;自然紅的,鰓絲該像梳齒般分明。"他突然抬高聲調,"老趙,你這盆武昌魚喂過避孕藥吧?"
老趙臉色頓時煞白。師父指著魚腹:"正常魚腹微黃,你這魚白得發亮,魚籽還特彆少。"後來檢疫人員真的查出禁藥成分。
回家路上,師父教我認野菜:"馬齒莧莖上有紫線,主清熱解毒;薺菜葉背的絨毛,是它祛濕功效所在。"這些知識,比任何相書都鮮活。
早高峰的公交車上,師父突然按我坐下:"猜猜那位女士的職業。"
目標是個穿灰套裝的中年女性,正用左手小指勾著扶手。我注意到她指甲修剪得極短,袖口沾著些白色粉末。
"教師?粉筆灰..."
"護士。"師父壓低聲音,"她扶欄杆時小指單獨用力,是長期持針的手勢;袖口沾的是滑石粉,手術手套用的。"
下車時驗證,她果然是市立醫院的外科護士長。師父卻說破關鍵:"真正暴露的是她看站牌的眼神——像在查病房號。"
老街茶樓裡,鄰桌兩位老人正在爭執。師父讓我"相壺"。
"紫砂壺包漿溫潤,但壺嘴有磕碰..."
"看熱氣。"師父打斷我,"爭執的那位吐氣時,茶霧直衝對方眉心;沉默的那位,茶霧卻自然飄散。"
後來我們得知,他們是為祖屋拆遷反目的兄弟。師父突然上前添茶:"老大,你壺裡的茶渣堆成小山了——心事太重傷肝。"又對弟弟說:"你茶杯永遠隻倒七分滿,是還留著餘地呢。"
三天後,兩兄弟帶著拆遷協議來道謝。師父指著協議上並排的簽名:"筆跡走勢相向,兄弟宮的氣就連上了。"
社區義診時,來了位西裝革履的男士。師父讓我先診脈。
"脈象弦緊,似有鬱結..."
師父突然問:"你股票被套牢多久了?"男士驚得差點跳起來——他重倉的科技股確實連續跌停。
"左手寸脈浮數,主心火;關脈沉澀,主肝鬱。"師父寫藥方時解釋,"你們炒股的,十個有九個這種脈象。"他忽然壓低聲音,"你領帶夾上的貔貅缺了隻角,最近彆補倉。"
後來那支股票果然繼續暴跌。男士送來錦旗時,師父卻指著心電圖說:"其實最準的是你耳垂上的"破財紋"。"
夜市燒烤攤前,師父突然奪下我手裡的肉串:"彆吃!這炭火有問題。"
攤主立刻變了臉色。師父用竹簽撥開炭塊:"正常炭灰該是雪青色,你這灰發綠,摻了工業廢料。"他指著火焰,"看火苗頂端的黑煙,像不像毒蛇吐信?"
後來衛生局查出攤主確實在使用含鉻廢料。師父卻教我更深層的相法:"真正該看的,是他翻肉時總避開第三根鐵簽——心虛的人會不自覺地避開"三"這個數字。"
陪師父逛古董市場,他突然在舊書攤前駐足。
"這本《本草綱目》..."
"是民國藥鋪的賬本。"師父翻開扉頁,"看這"川"字水漬,是四川來的;黴斑呈放射狀,說明長期放在藥櫃底層。"
書販佩服得五體投地。師父卻指著某頁:"這頁被翻得最舊,記載的是避孕方子——掌櫃家裡肯定女兒多。"後來查閱地方誌,那家藥鋪主人果然有七個女兒。
回家路上,師父對著夕陽舉起剛淘的銅鏡:"看,鏡背的綠鏽像不像張人臉?這是前任主人長期對鏡梳妝,精氣神都沁進去了。"
幼兒園接孩子時,師父讓我觀察小朋友們畫太陽。
"圓圓用紅色,童童用黃色..."
"看這個。"師父指著角落裡的小男孩,"他把太陽畫成綠色,還加了眼淚。"後來老師證實,這孩子父母正在鬨離婚。
師父蹲下來教他畫彩虹,卻在紫色裡混了點金粉:"紫色主憂鬱,金色主希望。相術的最高境界,是幫人改運。"
第二天那孩子畫了幅全家福,雖然爸媽還是分居兩側,但中間用金筆畫了座橋。
冬至那天,師父帶我去了趟農民工食堂。
"現在相相這些人。"他指著打飯窗口的隊伍。
我注意到有人打菜專挑肉,有人卻隻要青菜;有人米飯堆成山,有人隻盛半碗。師父盛了碗骨頭湯:"看,老張每次都用左手接碗——他右手有腱鞘炎;李嫂總舀浮油,家裡肯定有讀書娃..."
我突然明白,最高明的相術不在典籍裡,而在人間煙火中。就像這碗飄著蔥花的骨頭湯,表麵浮著的是油星,底下沉著的是生活。
回去路上飄起小雪,師父的白發上落了幾點晶瑩。我想替他拂去,他卻說:"彆動,這是老天爺給我畫的壽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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