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大理古城的一條僻靜小巷裡遇見林師傅的。
那是個深秋的清晨,我循著一縷若有若無的幽香,拐進了一條鋪著青石板的小巷。巷子儘頭有家不起眼的鋪子,烏木門楣上掛著一塊"林氏香堂"的匾額,字跡已經有些斑駁。
"進來吧,門沒栓。"裡麵傳來溫和的聲音。
推門進去,撲麵而來的是各種香料交織的馥鬱氣息。六十多歲的林師傅正盤腿坐在一張矮桌前,手裡握著一根細長的銅匙,正在調配著什麼。陽光從天窗斜斜地照進來,在他花白的頭發上鍍了一層金邊。
"來得正好,"他抬頭微笑,"幫我聞聞這個合香。"
他遞來一個青瓷小碟,裡麵盛著些深褐色的香粉。我剛湊近,就聞到一股清涼中帶著甜潤的氣息,像是雨後的竹林混著熟透的梨子。
"這是"清心香","林師傅解釋道,"用沉香打底,加了些薄荷腦和梨汁膏。"
就這樣,我開始了在林師傅香鋪的學習。第一天,他就帶我認識了製香的基本原料:
"沉香要選油脂豐富的,入水能沉;檀香要印度老山產的,紋理細密;龍腦要透明的,聞著有涼意;麝香要天然囊粉,遇熱不散......"
最讓我驚訝的是林師傅的"合香"技藝。他不用秤,全憑手感就能準確抓取各種香料。更神奇的是,他會根據天氣調整配方比例。
"雨天要多加些辛香,"他邊調配邊解釋,"潮濕會壓製香氣發散。"
三天後,我有幸參與了製香的整個流程。林師傅選了塊上好的海南沉香,先用特製的小刨子刨成薄片。
"看這油脂線,"他舉起一片對著光,"像不像山水畫?"
接著是研磨工序。林師傅取出一方古舊的石硯,手法輕柔得像在研墨。他說這是祖傳的"香硯",用了上百年,早就養出了靈性。
"急不得,"他手腕畫著圈,"磨太快會發熱,香氣就散了。"
最考驗功夫的是"和香"。林師傅將各種香料按序加入,每加一種都要靜置片刻。他說這是讓各種香氣"相識相知"。
"就像介紹朋友,"他笑著說,"得給時間熟悉。"
立冬那天,林師傅帶我去了趟蒼山。我們在雲霧繚繞處找到幾株野生的"雲木香",樹乾上結著奇特的樹脂塊。
"這是"天香","林師傅小心地采集,"十年才結這麼一點。"
回到香鋪,林師傅開始演示"篆香"技藝。他將和好的香粉填入銅範,壓製成各種吉祥圖案。最神奇的是"福"字香,點燃後煙跡會先寫橫再寫豎,宛如真有人執筆書寫。
"這是香道,"林師傅點燃一枚,"看煙跡知天意。"
一個月後,我有幸參與了"窖藏"工序。製好的香要裝入陶罐,埋入特製的香窖。林師傅的香窖裡擺著上百個陶罐,每個都標注著日期和配方。
"香如美人,"他撫摸著陶罐,"越陳越有韻味。"
現在我的書房裡常備著林師傅給的幾樣香:
一盒安神香,睡前點
幾枚清心香,讀書時用
一筒祛濕香,雨天點
幾塊原香,留著自配
上周朋友失眠,我送了他一些安神香。三天後他驚喜地說,終於能睡整覺了。我告訴他,這就是中國香道的妙處——在一縷青煙中調理身心。
臨彆時,林師傅送我一個銅香爐,爐身上刻著"養心"二字。
"記住,"他語重心長地說,"製香要三分技,七分心;品香要三分聞,七分養。"
如今每當我焚香時,總會想起林師傅和香時專注的神情。也許,這就是香道最深的奧秘——在一縷青煙中見天地,在一室芬芳中養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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