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斤哪夠?送人買太少了也不好看不是。”
王老頭根本沒聽,拿了報紙就要給他包,剛準備倒,一隻素白的小手伸過來,在傾斜的秤口抓了一把。
順著對方的動作,入眼的是一個熟悉的嬌小身影。
嚴雪撥著手裡的木耳,笑盈盈地問:“你說這是春耳?”表情揶揄,像是在說我看你挺會編啊。
王老頭心裡當即一沉,想想又覺得完全沒有必要。
那小夥子一個林場職工都不會挑木耳,她一個外地來的小丫頭能懂啥?還不是發現麻袋破了,故意來找他茬?
這他可不怕,她又沒有證據,能空口白牙說是他弄的,他也能說是她誣賴。
老頭兒斜眼睨過去,“這不是春耳,難道是秋耳?”
說著把秤往嚴雪手下一送,讓嚴雪放回來,“要買就等會兒,不買拉倒。這彆人稱好的,你伸手就抓。”
“我沒事兒,你可以先給這位女同誌稱。”那男青年脾氣好得很,一點沒發現兩人間的暗湧。
嚴雪也就沒把手裡那把木耳放回去,而是似模似樣打量起來,“我怎麼看著就不像春耳呢?”
“你來找茬的是吧?”王老頭一把將秤摔回了袋子裡。
老頭兒這一聲不小,附近立馬有人看了過來。因為他是老人家,懷疑的視線更是紛紛落在了兩個年輕人身上。
那男青年顯然不習慣這種注視,壓低聲音打圓場,“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是我不好好說嗎?是她擱這兒找茬!”一有人打圓場,王老頭聲音更大了,“咋了?看我老頭子好欺負是吧?”
“可能這位女同誌不太懂……”
男青年還試圖幫嚴雪解釋,嚴雪臉上卻似笑非笑,“我不過是問一嘴,你急什麼?難不成我說對了?”
“少他媽放屁!”老頭兒開始飆臟話了。
嚴雪也不打斷,任由他口沫橫飛發泄完,才笑容一斂,“春耳是入伏前生長的木耳,朵大,肉厚,色澤灰黑,吸水膨脹率大。不像伏耳肉薄,秋耳朵小,吸水膨脹率低,我沒說錯吧?”
王老頭沒想到她還真懂,一下子被噎住,半晌才強撐著道:“那又怎麼樣?”
“那您應該也知道,三種木耳裡麵春耳質量最好,都是采大留小,讓未成熟的耳芽繼續生長,隻有伏耳和秋耳會大耳小耳一起采。”
彆的嚴雪不一定知道,但她上輩子又要賺錢又要照看她爸,時間有限隻能開了個網店,賣的就是蜂蜜、木耳、人參這些山貨。
因為更熟悉,她才找了姑姥姥幫她找對象,才不遠千裡跑到這寒冷的關外來。
嚴雪看向老頭兒,見對方有話要說又緊接著道:“我就當您懶得再去一次,大的小的一起采了,您這木耳顏色也太黑了點。”
她將手心攤開,掌心幾朵木耳大小不一,顏色深黑,按照她剛才所說來分辨,的確不像是春耳。
彆說剛剛差點就買了的男青年,附近圍觀的都有人不顧王老頭難看的臉色,假裝要買抓起一把細看。
嚴雪將手裡的木耳放回去,“看顏色不像是春耳,看大小又不像是秋耳,您這是品質最差的伏耳吧?把伏耳當成春耳高價賣,我可不敢買。”
說完也不管周圍人的反應,拉起爬犁便走。
麻袋那事她的確沒有證據,但她也不是非得就此和對方討一個說法,誰叫對方上趕著往她手裡送小辮子呢。
圍觀那些人也不是她喊來的,會不會遭人議論,又會不會影響生意,自然也不關她的事。
嚴雪眼睛尖,已經看到不遠處有人在賣野豬肉,趕緊加快腳步擠了進去。
要論香,野豬肯定比不上家豬,尤其是瘦肉,肉質特彆粗糙。
但這東西不用肉票,還不限量,賣得也不貴,肥肉更是能拿回去榨油。嚴雪一問才六毛錢一斤,一口氣買了二十多斤放在爬犁上。
剩下就沒什麼了,嚴雪逛到下午,就回森鐵車站準備坐小火車回去。
上車的時候,她不禁想起那天單秋芳送她,來找人那小姑娘穿的冰鞋,又想到了劉春彩。
事後她問過“齊放”,聽說劉家孩子之所以不去滑冰,是因為劉春彩之前還有個二哥,就是滑冰時掉進冰窟窿裡沒的。
主支Ii那邊打水的冰窟窿多,又不像釣魚鑿得小,弄不好很容易掉進去。如單秋芳家大強那樣被及時救上來還好,劉春彩二哥因為救得不及時,撈上來不到半天就沒了,劉家當然不敢再讓孩子去滑冰。
彆說劉家,這事一出,各家看孩子都比之前緊了。冰窟窿附近,還有春天河要開化的時候,都不叫孩子去河裡滑冰放爬犁。
不過想滑冰,也不是一定得到冰麵上去……
反正回去還得一個多小時,嚴雪拿出昨天寫購物清單的本子,按在腿上開始勾畫,沒注意有人路過這邊時猶豫了下,最終在她身旁的過道裡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