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靴踩得雪地咯吱響,
長劍掛腰間,剛斬下趙王首級的利刃還在滴著血。
她被抱著,縱使那人腳步再穩,她依然能察覺出抱著她的雙手在微微顫抖,
那人緊張,她亦是緊張極了,不知會被帶往何處,做些什麼,
會放了她?善待她?還是和趙王一樣把她關在大帳裡,當個暖床婢?
忽而腳步停下,耳邊傳來開門聲,接著身子一暖,該是進帳了,
她被放下,裹住她的大氅被輕柔地掀開,
入眼便是半人高的浴盆,冒著蒸騰的水汽,
“你…你先蘭湯沐浴…”
哎,看來還是要把她當暖床婢啊…
她低頭福身,脫掉直裾長袍,昂貴的水紋錦帛墜地,將她圈了起來,
這身衣裳是趙國最後的體麵,打到最後,連舞姬的長裙都湊不齊相同顏色的了。
外袍落地,接著是純白的裡衣,一雙素手剛解開衣帶,就看那將軍慌忙轉身,“你慢慢的,我…在外麵等你,洗好了有人給你領路。”
阿巧詫異地抬頭,就看鮮紅的大氅匆匆消失在門邊,哐當一下帳門關了。
真是個奇怪的人…
她歎了口氣,脫了衣裳,跨進水裡,
後背針刺般的疼,
趙王昨夜抽了她十幾鞭,全都打在背上了,剛止住血,被熱水一刺激,又滲出絲絲鮮血來,
沒敢耽誤太久,打了圈胰皂就匆匆出水。
就像那將軍說的,一開門便有人領路,
她被請上一輛蒲簾小車,一路向著齊人大營駛去。
扣開主帥帳門,那將軍已換上了一身寬袖長儒,正襟危坐,位於青銅長案之後,也是沐浴完的樣子。
“請。”他說著,做出相同的手勢,喉頭滾動了一圈,
阿巧福身,乖順跪坐在他對麵,
那人推來一杯茶水,她亦乖順地飲下,
杯落,將軍終於開口,“你還記得多少?”
這問題…可真為難啞巴…
她比畫了一個寫字的手勢,將軍連忙抽出空白竹簡鋪開,
阿巧一挽寬袖,取筆寫下三個字,
都忘了。
那人怔怔看著這三個字,阿巧以為字倒著,將軍看不懂,於是轉過竹簡,
將軍說,“第一次見你寫字。”
阿巧詫異地揚了揚眉,
將軍又說,“字很好看。”
清秀的小隸,同她的樣貌很是相配。
將軍又問了她一些問題,她都如實寫下,大多是問怎麼去的趙營,去了之後做了些什麼,
隻有最後一個問題不一樣,問她餓不餓,想吃些什麼,
提筆的手頓了頓,她寫下,
肉羹。
將軍喚來副將,讓他知會炊營做肉羹。
炭火燒得劈啪響,不出一會兒,阿巧便渾身暖乎了起來,
她確認了將軍不會傷她,於是寫下問題,
“可否一問將軍名諱。”
將軍說,“幕府總將,裴昭。”
阿巧心裡咯噔一跳,
幕府總將統領騎兵先鋒三營十六部,是撕碎趙國領土的主將之一。
她思索了一會兒,寫下,
“主君是誰,為何不讓能他發現奴?”
將軍驟然沉了臉,鳳眼微收,這張冷峻的臉龐不怒自威,稍稍蹙眉,就看的阿巧後背發涼,
“阿巧。”將軍說,“過去的事情,忘了就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