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斯滕貝克這個飽經戰火摧殘的村莊周圍的霧氣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壓抑的酷熱,迫使士兵和牲畜都去尋找陰涼處,尤其是靠近這片區域的高大樹木。一種陰森的氣氛彌漫開來,與萬裡無雲的湛藍天空形成鮮明對比。空氣中仍彌漫著火藥燒焦的氣味,東南方向吹來的微風幾乎無法將其驅散。這股氣味刺激著士兵們的鼻子,讓那些還不習慣的人皺起了眉頭。
就在男人們忙著處理幾個小時前剛剛結束的戰鬥的善後事宜時,傷員們被安置在營地稍遠處搭建的一處臨時醫院裡接受救治。從那裡傳來的陣陣痛苦的慘叫,遠遠就能聽到,這使得大多數士兵都儘量遠離那裡。
“他怎麼樣了?”一位儀表堂堂、麵容和善的男士問道。
“弗朗索瓦的眼睛還是沒睜開,上校。”
他之前確實恢複過意識,但環顧四周後又昏過去了。恐怕他頭部受到的撞擊比肩部中彈造成的傷害更嚴重。
上校身著華麗的製服,上麵綴滿了金色的裝飾,默默地注視著躺在地上的年輕士兵。和大多數新兵一樣,他幾乎還是個孩子,可能隻有上校年齡的一半,甚至有可能是他的兒子。軍官深深地歎了口氣,神情嚴肅。
這位年輕人受他指揮,但彼此並不相識,因為一個是軍官,出身貴族,而另一個隻是個普通士兵,是個農民。這小夥子的五官精致得像個女人,薄薄的嘴唇已失去了血色,富有彈性的皮膚顯得異常蒼白。
警官把注意力轉向了其他幾個年輕人,他們似乎是第一個年輕人的朋友。他用平靜、安撫的語氣對看起來年紀最大的那個說道。
“我明白了。你的朋友得到了妥善照顧。他醒了的時候告訴我一聲。”
“是的,先生!”
儘管德·布雷昂先生擁有侯爵頭銜、宮廷榮譽以及上校軍銜,但他與士兵們的關係依然十分親密。國王和他所率領的勇敢的皮卡第團士兵都對他十分敬重。
他到野戰醫院看望,體現了對士兵們的關懷,哪怕是其中最不起眼的士兵。
“嘿,夥計們,”其中一個全身穿著白色軍裝的士兵說道,“你們覺得他有可能永遠醒不過來了嗎?”
“彆胡說,讓!”另一個人反駁道,語氣既充滿攻擊性又飽含關切,“他會醒過來的!咱們隻盼著那一下沒傷著他的腦子。”
不過,摔得可真慘!他非得頭朝下栽到石頭上嗎?
早些時候,弗朗索瓦睜開眼睛時,看上去完全不知所措。你覺得他是不是變成傻子了?
“比平常多,你是這個意思?哈哈!”
或許是因為緊張,這群人圍著昏迷的朋友輕聲笑了起來。很快,氣氛又變得凝重起來。
哈哈,夥計們,咱們可彆拿這事取樂。再說,他其實也不傻,就是愛開玩笑。他一直都是這樣,儘管咱們走後他變化挺大的。而且他挺機靈的,居然能去德·布雷昂先生的團裡當兵!
弗朗索瓦周圍的幾個士兵都點頭表示同意。
“嗯……他主要是想逃避父母的壓力。他們一直催促他接下那家肉鋪。”
“查爾斯,你確定不是為了躲開阿加特·德斯穆蘭?”
“你也好意思說,是不是?你當初不是為了躲她姐姐才參軍的?天哪,她們倆長得一樣醜!
“你乾嘛老提她,讓·弗朗索瓦?我得提醒你,你上次見到那玩意兒還是在吃奶的時候呢!”
“哈哈哈哈!”
儘管他們相互開著玩笑,但笑聲聽起來卻很空洞。誰都看得出來,憂慮正啃噬著他們的心。他們朋友的整個頭頂都被厚厚的白色繃帶纏著。
弗朗索瓦隸屬於皮卡第團,就像他身邊的這幾個人一樣。他們是他的摯友,遠在成為戰友之前便是如此。儘管他們是在同一時間入伍這個團,但原因卻大相徑庭。
一個男人充滿惱怒的聲音突然在他們身後響起,打斷了他們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