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何書銘又來到這裡,雖然沒有看到何書橋從這裡經過,但是他打聽到一個消息。
這附近住著一位從軍隊裡退下來的武功師傅,那幾個孩子都是在這裡學武的。
一位好心的大嬸告訴他“小夥子,你也想學武?那你得托熟人引薦才行,那位師傅不對外收徒。”
不對外收徒?
要人引薦?
何書銘心裡更酸了。
何書橋要什麼沒什麼,誰會給他引薦?
她記憶中的何書銘清秀如修竹,而眼前的何書銘一臉胡茬,邋遢頹廢,更可怕的是他那種骨子裡透出來的陰鬱之氣,看向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其實何書銘不知道的是,苟大戶給出的銀子是五百兩,王媒婆從中抽了二百兩。
何書橋太容易滿足了,也隻有他才會以為現在這樣就挺好了。
你可能還不知道吧,以前的孫家小姐,那可是官家小姐,還不是嫁了個小門小戶,聘禮才給了五十兩。
自從來到晉陽,已經很久沒有人用這種眼神看他,用這種語氣命令他了。
說完,他轉身就跑,何書銘反應過來時,何書橋已經閃進一條巷子,等到何書銘追上去,巷子裡已經沒有了他的身影。
“讓你帶我去見她,少廢話!”
這不是比閻大舅給找的那個老頭子強得多嗎?
“聘禮呢?苟家肯出多少?”何書銘急不可耐地問道,他缺銀子,太缺了。
也就是苟公子身體不好,否則這樁好親事也落不到你頭上。
他們這幾個小徒弟,全都是善堂裡的。
王媒婆呸了一聲“你想屁吃呢?你當你妹子是天仙嗎?三百兩!”
“你找二姐姐做什麼?”
狗屁的為了妹妹好,還不說是你在晉陽城裡混不下去了,想用妹妹換筆銀子嗎?
王媒婆一副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問的表情,笑了笑,伸出三根白白胖胖的手指頭“這個數。”
他想起一件事來,當初他們在何家的日子太過艱難,二姐姐跑到閻家求助,可是閻大舅和閻舅母卻要把隻有十四歲的二姐姐賣給一個老頭子,二姐姐逃回何家,把這件事告訴了大哥,大哥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繼續讀他的書。
“善堂,我和二姐姐都在善堂。”何書橋說道。
是大哥何書銘,親手把那些東西全都交給了二叔二嬸,二姐姐不肯給,大哥強行拔下二姐姐頭上的簪子。
何書銘強擠出一絲笑容“你住在哪裡?”
王媒婆哼了一聲,對何書銘說道“如果你妹妹相貌真的好,我手頭倒是有一樁好親事,就是不知道你舍不舍得。”
他們現在的處境,也隻比乞丐好那麼一點點。
他不想拖累自己的妹妹,所以想給妹妹尋門親事。
王媒婆又慫恿了幾句,何書銘便答應,儘快把何淑婷帶過來給苟家相看。
何書橋繞了一個大圈子回到善堂,他找到何淑婷,把遇到何書銘的事告訴了她。
就憑這張臉,何淑婷就能賣個不錯的價錢。
“我沒地方住,所以就來找你們了。”
何書銘冷笑“我打聽過了,這位武功師傅不是普通人,他為何會教你?”
王媒婆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二妹妹,你不想看到我嗎?”
“二姐姐,大哥要找你,你這幾天不要出去,我覺得他沒安好心。”
王媒婆是誰啊,她吃的鹽比何書銘吃的米還要多。
“帶我去見她!”何書銘語氣嚴厲。
至於何書銘說的關心他們,嗬嗬,遲來的關心比草賤。
何書銘打聽到一個媒婆的住址,他找了過去。
何書橋心裡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可還是實話實說“二姐姐平時就是做做針線。”
她還有什麼值得委屈的?
如果那次她沒有逃跑,而是答應了那門親事,閻大舅可能已經還上欠債,債主不會追到京城,他也不會如喪家之犬一樣來到晉陽。
苟大戶是常年找兒媳的。
她低下頭,繼續做針線,針線永遠也做不完,她也不想做完,若是哪天沒有針線可做,她就沒有錢賺了。
至於何書銘,但願他永遠也找不到這裡,這輩子,他們和他,形成陌路是最好的結果。
他的聲音讓何淑婷打個寒顫,書橋說得沒錯,何書銘真的變了,而且變得很可怕。
他沒有忘記,即使父母失蹤,但是他們長房也是有錢有東西的。
說是兒媳,其實就是給苟大戶自己找女人。
這幾年她表麵上老實了許多,可實際上她是學精了,把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全都轉到了私底下。
何書銘大失所望,隻有三百兩?
何淑婷也太不值錢了。
何書橋不明所以“大哥你什麼意思,我沒有說謊啊。”
他聽閻大舅說過,當初他們給何淑婷找的那個老頭子,應允的聘禮還有二千兩呢。
“大哥?”何書橋驚喜。
隻是一眼,她就知道眼前的這個窮酸,怕是連賣妹子的錢怎麼花都想好了。
他是家中長子,在家裡沒出事之前,他在弟弟妹妹麵前都是說一不二的。
何淑婷苦笑,那樣的少年,她連肖想都不配。
他強壓下怒火,耐著性子說道“我們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這個世上,隻有我們三個最親近,現在我來了晉陽,關心一下你們不是很正常嗎?”
何書橋年紀雖小,但是當初離開真定時他已經八歲了,父母失蹤後發生的那些事,他全都記得。
何書銘皺起眉頭,怒道“你說謊!”
如果何書銘是本地人,王媒婆絕對不敢向他提起苟家的親事。
何書銘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未來,憑他的才學,他的談吐,他的相貌,他不但可以成為晉地名門望族府裡的清客幕僚,借助他們的資源繼續讀書,即使不再參加科舉,也能在讀書人中揚名。
見何書銘嫌少,王媒婆說道“你也不看看你們現在的處境,就你這樣的,難道還想讓妹子去當官夫人嗎?
如今可不比前些年,你這樣的破落戶,想要尋一門好親事不容易。
何淑婷是最沒有資格記恨他的人。
王媒婆在這一行裡名聲並不好,早年還因為她和人牙子合作,被衙門罰過銀子。
這一刻,何書銘感覺有什麼東西被人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