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夢!
“來咯~”諸散從窗口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螺螄粉放到我麵前,然後抄起碗上的一次性筷子掰開,將碗內的酸筍等佐料攪混均勻,“小心燙,我給你去拿勺。”
如此寒日,能嗦上一碗臭噴噴的螺螄粉,實屬悅事。看著諸散奔忙拿勺拿碟的身影,我竟覺得有些像譚鬆,是夢裡的譚鬆。
不久,他端了自己的那份螺螄粉過來放下,又折回去拿了把勺,端了碟香菜末,坐下。披散著頭發實在有礙於嗦粉,我又起身去拿了雙一次性筷子,掰開取其一根,將頭發盤起。回到座位上時,我才發現諸散碗中的螺螄粉竟然沒有一滴紅油。
“你這螺螄粉吃得也太寡淡了吧。真是怪人。”我隨口問了一句。
“口味寡淡,有什麼不好嗎?性格寡淡,又有什麼不好嗎?”
他的話突然莫名其妙起來,我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
“我從小開竅就比同齡人晚,讀書不行,偏偏又生的比彆人強壯。所以村子裡的人總是說我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我父親老來得子,得的偏偏是我這個文武不成的廢子。我開口學會說的第一句話,是我父親拿藤條把我綁在樹上抽出來的“不要”。我不明白,我不明白!為什麼他總是打我們?為什麼生來不同,就應該遭受歧視和不公嗎?”
他情緒開始激動,我有些不敢接話,隻是在心裡悄悄回複他當然不是。
“最奇怪的是,我媽教給我的,居然隻有忍耐。忍耐他的拳腳相加,忍耐他的粗言穢語。什麼狗屁退一步海闊天空,什麼狗屁忍耐是一種境界?忍耐根本就是孬種,忍耐根本就是懦夫!”
“後來懂事後,我才開始用功讀書,因為我不想成為他那樣的莽夫,我知道,隻有考試能離開那個地方,永遠的離開那個落後的地方。學校本該是一方聖土,可是來到這裡我才知道,這高等學府裡,也不缺人渣。”
這話倒是把我驚住了,他是指……這個大學嗎?不會吧,這個大學雖然非985,211之流,但錄取分數也絕不算低的,更何況這是一所師範類院校,90的畢業生以後會成為教書育人老師,這樣的學校,也不缺人渣嗎?
“四年前,我一個人從鄉村到城市來讀書,和這裡的一切都顯得格格不入,甚至說不出一段流利標準的普通話。我被分到一個混合寢室,和大一屆的狗東西們共居一室。我努力的想要融入他們,卻在他們看來,是一個鄉巴佬在巴結他們。”
我停下手中的筷子,認真地聽他說。我隻知道女生寢室或多有不和,不知男生寢室竟也會如此。
“於是,我媽給我帶的被褥,被他們墊在廁所門口踩腳,隨時都可以從我的衣櫃拿衣服當作抹布。”
“你就……這麼被他們欺負?”我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入學的第二個月,我就和為首的那個打到了教導處。處分的結果是我記大過一次,他們三個口頭警告。你猜原因是什麼?原因竟然是我在和老師說話時有失恭敬,擾亂學校管理秩序。”他攥緊了拳頭,身子有些發抖,我瞪大了眼睛,記大過可是不小的處分,累計記兩次大過就會被勸退。不過是一場同學間的推搡,那個同學是有多大的勢力,能直接給他扣上一個大過的帽子?
“哈哈……哈哈哈哈,我不過為自己辯駁了幾句是非,竟被冠上擾亂秩序之名,我一個鄉下小卒,如何能被冠上這樣的罪名?真是可笑。”他眼神淩厲,眼底似乎燒起了熊熊大火。
我心裡隻閃過八個字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常玩鬼火,何不燒身。那幾個淫徒子不知道抽什麼風,玩弄女生不夠。”
什麼!竟然猖狂到這種地步了嗎?
不對啊,兩年前,豈不是我入學的那年嗎?我並沒有聽說這種事情啊,隻是軍訓的時候聽說過有個男生終究不滿自己考入的這所大學,決定複讀重戰了,我心底還敬這位同學是條漢子。
我說出了心底的疑惑“我正好是兩年前入學的那屆,可我根本沒聽說過這個消息,隻聽說有個男生軍訓的時候突然回去複讀了。”
“複讀?”諸散突然冷笑了一聲,笑得我汗毛倒立,“什麼複讀?他是被逼瘋了!兩年前新生報名那天下了場很大的雨,你還記得嗎?”
我印象很深,“記得。”
“他們三個借著迎新生入學的由頭,在那場大雨中為那位同學撐傘、提行李,沒有帶他去製定教室報名,也沒有帶他去宿舍躲雨,而是帶去了行善樓一樓的男廁所!對他……”
諸散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後來,那位男生打電話告訴了他的母親,他的母親卻嫌這事丟人,不肯出麵為他解決;他隻好獨自去警局報警,警察卻說本地沒有男性被猥褻的先案,並且他無法證據,所以無法構成相關罪行。他一氣之下,直接坐火車回了家。”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這麼惡劣事情,學校竟然沒有一點風聲,明顯是被壓了下來,諸散怎麼會知道。
“他是我的……發小。從那之後,看見他就總是一種瘋瘋癲癲的狀態,嘴裡一直重複念叨著為什麼我不是個女的?為什麼我不是個女的?”
我心裡一陣唏噓,培養傳道士的學府,竟有做得出這種齷齪事的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