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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d(1 / 2)

烙仙!

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解淩遇思來想去,也找不出這話裡的其他含義。

任何事,也就是在所不辭,赴湯蹈火?

就是這麼簡單且絕對,無論他犯了什麼過錯,有了什麼願望,又處於何種境地,都會有條狐狸陪他一起?

解釧站在天王寺下,咽下鮮血告訴他說,這是曾經立下的承諾,也是唯一未曾兌現的承諾。可是在他問及許諾對象是誰,是否是他那托孤的老爹時,解釧又不發一語了。

這使得解淩遇心裡越發沒了底氣,他不曾見過這世上存在無限的包容、無條件的犧牲,更不相信這種事會落到自己身上,抑或說他本就不覺得自己需要什麼包容和犧牲,那會讓他覺得自己沒有用處,也不公平。而陪伴是好的,若是解釧在他身邊,教他些功法以及處世之道,那就是非常好了。同時他也看不穿解釧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專注,深遠,好似又帶了點疏離,是他從未在其他人身上見過的眼神,他不明白那裡麵是什麼,卻仍是隻因被看了這麼兩眼,接著便不忍再推拒,再懷疑。

於是他想,等到自己也能“做任何事”的那一天,也要把同樣的話贈還回去。

而在不配誇誇其談的當下,還是乖乖相信為妙。

或許還能借此耍個賴,多提些無理要求……比如摸摸狐狸的寶貝尾巴,要狐狸再不把他丟在一旁,去哪兒都帶著他。

那夜離了太液池後,解釧當真按他要求的那樣,分給他一條尾巴。

當時已經過了三更,宵禁中的城坊隻聞銅鑼更聲,兩人悄無聲息地回到解淩遇所住的客棧。特意沒走大門,而是選擇翻窗而入——解淩遇先前就察覺店小二跟客棧老板都對自己有所疑忌,尤其上次早餐時被尋青那麼一鬨,等他跟那人打過一架再回來,差點被婉言請出客棧,加了些銀兩才得以繼續留宿。如今再帶回來一個一身血腥氣的蒼白美人,他看起來八成更加不像好人了,要是不幸被誰撞見,怕不是要鬨個雞犬不寧。

隻能委屈解釧跟他一塊鬼鬼祟祟。

“那個……我這房間隻有一張床,”推開窗板,他打頭鑽入,輕手輕腳地走到床前撣灰鋪被,“師父如果不願和我共用,我就躺在地上。”

解釧默默緊隨其後,卻不見往這房間裡踏上半步的意思,隻是順勢坐上窗沿,麵朝朗月高照,以及窗外幾棵梧桐。

“我不睡。”他簡短地說。

解淩遇想,這是不想睡的意思,還是不能睡的意思?

他默默觀察了一陣,推斷是後者。

因為解釧坐姿非常端正,脊背格外挺直,不跟他說話,甚至不轉頭看他一眼,怎麼看怎麼緊張。

阿楚停在窗沿另一側,挨著解釧,自覺地收起翅膀,也不為了討要肉脯而到處亂跳亂叫了,看著倒挺和諧。

解淩遇心生不滿。

他開口道“師父方才答應過我,讓我在你的尾巴上睡一覺。”

話音未落,解釧就現出一尾,直接鑽出那件絳色長衫,稍微甩動兩下尾尖兒就往解淩遇懷裡撲。一旦這麼整條地展開,它幾乎要占去這小小房間的一半。

長毛順滑至極,比那銀發更柔軟,染月光而呈珠色,其中骨骼又著實有力,在解淩遇麵前揮出若有似無的氣流。下意識一抱,沉甸甸的,他就被弄得鼻尖發癢,全身也跟著緊繃。

解釧回頭看著他“再來一條?”

“……我,”解淩遇愣了一下,“我要一條就夠了。”

解釧笑笑,又優哉遊哉地轉回身子。

這和想的可不一樣!

解淩遇回時可是琢磨了一路,一張窄床如何躺下兩個男人外加至少一條狐尾,是不是必須得抱著睡……他懷念山中養傷那幾天,自己在竹床上抱著狐狸度過的夜晚,至於剛剛說什麼自己可以躺在地上,其實也是純屬客氣。

在新拜的師父麵前總要有些乖徒弟的模樣,他不乖嗎?

彆說一張床了,他這好師父甚至不願意進屋待著,也不知那薄薄一層外牆會不會硌痛屁股。

解淩遇想肯定會。

暗暗提了口氣,他義無反顧朝窗邊去,拍開阿楚又翻過窗子,也坐上那道窗沿。

跟解釧一塊看著那幾棵梧桐。連綿春雨過後,枝椏間的新芽已經頗具規模。

好像也沒那麼硌。

“我也不睡。”解淩遇道。

“明天可要趕路,”解釧依舊目不斜視,“這長安城我待膩了。”

“我會早起的,”解淩遇往他身邊挪了挪,又道,“但是要先找個地方把簪子修好,再出城。”

解釧終於側目瞧他,看他從自己腰間綁的襯布裡拿出兩截青玉,不置可否。

解淩遇拿袖口擦了擦血跡,又把它們插了回去,接著開口道“對了,那個武當道士跟蹤我好幾天了,在這客棧裡也弄了間房,師父覺得他今夜會不會回來?”

解釧道“至少現在沒有。”

解淩遇仔細嗅嗅“這附近也沒有妖氣。”

解釧道“確實。”

解淩遇眨了眨眼睛“所以師父為什麼緊張?”

解釧一時緘口,他似乎有些驚訝,然後忽然笑了,才說“依我看,是你比較緊張。”

……好吧。

解淩遇不想狡辯,他當然也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坐了這麼半天,連阿楚都在對麵樹杈上安頓下來了,這聲響還是沒有平息。他相信狐狸的聽力有著異於常人的靈敏。還有手上那枚銅釧,它可是能夠暴露心聲的!已經微微發熱了。

他乾脆靠得更近了些,好讓人聽得更清楚。

“我身上有血,”解釧顯然要躲,“你還不會調息自淨,最好離我遠點。”

解淩遇才不想管。

“我會了。”他胡亂說道。

“信口開河。”解釧沒那麼好蒙,卻也沒有太液池上教他抬水時的嚴厲。

“是信口開海。”解淩遇一本正經,還得寸進尺地把人往窗角擠,“我想和師父更親近些。”

所以即便睡不著,也要在這窗戶上待著。

然而事實卻是,困意照常爬上他的雙眼,在他半睡半醒、眯眼點頭的當口,身子不自覺歪斜,好像靠上了身邊的肩膀,血已經乾了,那副身體大概完成了“自淨”,乾燥清爽,有股好聞的味道。

又好像有條毛茸茸的東西從他身後繞過,在身前卷了一圈,輕輕地攏住了他。

次日清晨晴光漫天,萬裡無雲,解淩遇依約早起。

這一夜懸空而坐,大腿還是有些酸痛。

然而解釧起得比他更早,站在窗下梧桐樹影中抬頭看他,不見昨夜淩亂,唯見一樹清爽,好像已經等了多時。

解淩遇拎上自己乾癟的行李匆匆奔下樓梯,問了小二才知賬已結過,再繞過半棟客棧找到解釧,抬眼隻見那人就像道青色的影子,已然融入身後草木薄蔭。

“師父的衣裳又變回來了。”解淩遇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我隻偶爾穿紅。”解釧道,抬步帶他朝坊外大街走去。

“昨夜我……”

“還好,至少不說夢話,不流口水。”

“師父還替我結了帳。”

“你不也給我買了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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