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歸離!
“小旬,你為何從不敬畏河神?”
“因為他從未給我們村落帶來安寧,以前是發大水,現在是粉碎村裡那些姑娘們生的希望,我為什麼還要敬仰他?”
“你不誠,不怕他發怒嗎?”
“不怕。”
秦小旬堅定地看著三七,也隻有在他麵前才敢說出這些話。
“你很特彆,同村裡其他人不一樣。”三七笑了笑,用手撫摸了下秦小旬的發梢,“小旬,我很喜歡你。”
“三七,也隻有在你麵前我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說話…”
……
……
記不清自己已在黑暗中遊走了多久,秦小旬迷糊間聽見似是有爭執聲。
“河神,你若不吸走這女子的陰魄,你今年的作為可就白廢了!”
“我要保她,你放走她吧。”
“河神,你可要想清楚,今年不會再有其他的河神新娘了!”
“我隻說一次,放走她!”
其中一個聲音太熟悉,好像是三七在說話,秦小旬想睜開眼卻頓覺一股壓力襲來怎麼也無法看見。她拚命地掙紮,隻感到眼前一陣刺亮,翩翩公子三七四周水光凜冽,細繞著波瀾紋路,濯濯生輝。
“三七”
“不好!她醒了!她知道了我們的秘密就不能再留了!”
聞聲間,秦小旬隻見村裡那巫神竟也在這,還向她突然拋來一條鐵鏈,一纏身刹那間覺得自己快被抽離地四分五裂,才剛清醒的神誌也漸漸模糊。這時一道波光一閃而過,三七手持著大刀劈開了秦小旬身上的鐵鏈。
“河神!你瘋了!”巫神惱怒地叫喚著。
三七衝上前去抱著受了鐵鏈上濁氣侵蝕過的秦小旬,緊張地想喚醒她的意誌。
“小旬!你醒醒!小旬!!”
“三七?”秦小旬恢複了些知覺,她抬頭看著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三七公子問道,“巫神為何在這,他為何喚你為河神?”
秦小旬的語氣間雖然仍秉持著一剩希望,但她還是想三七親口說出來。
“河神,鎖魂鏈被你一刀兩斷,你以後如何吸取陰魄啊!”巫神跪在地上,他拾起斷裂的鎖魂鏈,無助地衝著已被愛情蒙蔽了雙眼的主子吼道。他真身實為一水龜,河神是他的主子,他們一直在江陵河內生活。
但隨著晉神之日的來臨,河神所需的精魄之力也越多,可平時普通的閉關修煉並不能足以抵抗天雷的轟烈,為了成為這天地間唯幾的神,他竟動了邪念。魔道邪說曾記載,閨中女子的陰魄是世間最純質,最能快速提升精魄的良方。所以,他故意攪動風浪襲擊湘陵村,又讓水龜幻化成巫神,促成河神新娘的傳說。實則是用鎖魂鏈將溺水女子的魂魄鎖住,吸取她們的陰魂,提升自己的精魄之力。而這些河神新娘死後魂魄也會灰飛煙滅,不複存在,就連冥界判官也尋不到她們的蹤跡。
以前的河神新娘、愚民們,都敬仰他,供奉他,讓河神以為自己的風平浪靜是給予他們最大的恩惠,從這些女子身上取些陰魄也是理所應當。隻是他遇見了秦小旬,一個從不怕他,還會點醒他良知的姑娘,才讓他有了愧疚的念想。
可一切都晚了。
“小旬,對不起。”三七公子不敢看著秦小旬的眼睛,她那曾經最真切真心的雙眸,“瞞了你太久,其實我是河神。”
“什麼?!”秦小旬的最後一絲稻草被三七碾碎,她雖然心理有些準備,但還是無法接受這殘忍的事實。這可是她朝暮相伴,想寄托一生的人,如今卻成了她最恨的河神。
三七公子知道,自己說清了身份也破滅了緣分,在小旬眼中河神就是十惡不赦的妖魔,是殺害她摯友的凶手,是讓這個村落家離子散的元凶,如今,更是差點害她失去魂魄的罪人。但是,他還是想試著挽留下秦小旬,哪怕自己會扛不住天雷,死在晉神之日,也想和她共惜這短暫的日子。
“小旬,你願意留下來陪著我嗎?”三七公子小心翼翼地問道。
秦小旬心仍未平,她看著曾傾聽她言語一起道儘天下不公的人,看著這個一起在河畔觀著日出日落的人,看著在她心裡烙下深情的人,開口問道。
“是你在村子裡散步河神謠言?”
“是”
“是你殺死了小梅?”
“是”
“是你連她們死了都不放過!!”
“是”
“真是可笑,我秦小旬瞎了眼才會喜歡上你!我就算魂飛魄散也不會再愛上你這個魔頭!”
她使勁全身力氣,掙脫出三七懷中,狼狽地往前爬著,雖然每一步都讓她撕心裂肺的疼痛,但她隻想離這魔頭越遠越好。
三七沉默地看著眼前這個寧願忍受魂魄撕裂之痛也想逃離他的秦小旬,才明白他們終究是回不去了。
“小旬,也許你忘記一切才是對我們最好的結局。”
他站起身來,對背著他努力遠離他的秦小旬說道。話音剛落,秦小旬隻覺眼前一昏,自己的意識一片空白。
睜眼間,她來到了青木山下,遇見了張熾烈布的那個茅草屋,這屋子正是為那些找不到歸路的鬼魄們而設。原來她記憶中一直斷斷續續以為是妹妹的記憶竟是她自己的記憶,她痛苦地清醒過來,眼前隻見孟婆和張熾烈注視著她。
“大人,您得去湘陵村救那些河神新娘啊!”秦小旬對著張熾烈懇求道,她將自己的經曆一一道明,言說了三七公子的劣跡。她見張熾烈緊皺眉頭的樣子便知這事情的嚴重性,不過她已儘力,隻希望村落裡存餘的姑娘以後會一切安好。
輾轉一夢初然醒,紅嫁簾下淚滿妝。
“婆婆,請賞我一碗孟婆湯。”
秦小旬飲儘,將頭上的唯一的嫁妝——海棠花簪取下,扔進了忘川水中。她願忘記一切,從此便與那公子陌路相忘,再不複見。
無傷亦無惶。張熾烈望著逐漸消失在奈何橋上迷霧中的秦小旬,聽著她從哭泣再到大笑最後歸為平靜的聲音,回味剛剛她傾訴的記憶,又是一個被凡情折磨深切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