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的那股酸澀,越來越厲害,眼淚忍不住湧上眼眶。
不知道這樣被整個袁家孤立又欺辱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遠在京城當大官的老爺,為什麼不把姑娘接到京城裡去,她覺得就算姑娘在繼母的手下討生活,也比這樣死不死,活不活的要強吧。
采芹好不容易把火燒旺了,忽然就聽見了低低的抽噎聲。
她回過頭來。
隻見采菱,扇子也不扇了,將手絹捂在眼睛上哭,抖著肩膀在悄悄的哭。
一邊是昏迷不醒的姑娘,一邊是哭泣的小姐妹。
采芹望了望一旁廢棄的藥渣子,也紅了眼圈“好好的,剛才還說著話呢,怎麼就哭了?”
采菱抬起頭來,一雙淚眼,她拿帕子胡亂抹了下,說“采芹,你說我們姑娘怎麼這麼命苦啊,娘死了,爹也不管,叔伯嬸娘的,一大家子的血脈至親,沒一個來問一聲的。他們是不是就是想讓姑娘死啊。”
“呸呸呸!”聽到說個死字,采芹忙呸了起來“說什麼胡話,姑娘她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會醒過來。”
采菱說“我也不是故意說的,我隻是覺得他們就是這個意思。可憐我們姑娘,她好好地怎麼會趁著我們不注意跑到後園子裡,還掉了水裡去?”
她抽泣著“這都兩天一夜了,到現在都沒醒,姑娘要是真的有個好歹,我就跟她們拚了。”
她眼裡閃出決絕的目光來,心裡也打算好了,到時候,她就去衙門裡告她們去。
看她模樣,采芹歎了口氣“你可彆亂來,我們兩個隻是身份低賤的丫頭,連這個家二門都出不去,也沒有錢。何況……”
她停頓一下,往大門口瞅了一眼,才小聲的說道“你該知道,這張家,自從十年前張老太爺和老太太過世以後,姑娘的祖母進了門,咱們這張家就掛起了袁家的牌匾。
雖是在咱們自己家,太太活著的時候,連她都不能自主,行動都要看老太太的臉色,何至於我們?我們兩個在老太太的眼裡,就像是兩隻螞蟻,咱們倆挨的板子和耳刮子,還少嗎?
你再瞧著這個家,這麼大的宅院,原本都該是張家的,如今,慈安堂住著老太太;旁邊錦繡園本住著我們姑娘,當時就被小姑奶奶給占了;大姑娘幾個住在錦繡園東北上的翠馨苑;
那吉祥院從前是客院,大老爺一家搬了進去;清風院原本是死了許久的老姨娘住的,三老爺一家也不嫌棄;袁家的少爺們住了二門從前管事們住的西跨院,把張家能住人的地方全都占完了。把我們姑娘丟在這素心園,以前咱們老夫人念經的地方,我們能怎麼辦?”
她轉頭盯著爐子裡燃燒的火焰,藥罐子裡的湯藥已經燒開了,咕嘟咕嘟的頂著蓋子。
藥罐子撲出來的熱氣,混著屋子外頭的熱浪,烘的她口乾舌燥。
她有些茫然的道“我們兩個,把我們姑娘伺候好,就算報答了太太的救命之恩了罷。”
她們兩個都是太太從人牙子手上高價買來的,本是該賣進那些不乾淨的地方去,她們拚了命逃,可她們那會兒都還是小孩子,沒跑多遠就被抓到了。
太太上香正路過,將她們救了回來。
當年的她們,都才六七歲的,什麼都乾不了,就白養著長了這麼大,輪著她們長大了,十一二歲能出力的時候,張家家破人亡。
偌大的家業,儘數落到太太的夫家人手裡,自己親生的女兒卻被刻薄虐待著。
遙想當年,張家的奴才死的死,賣的賣。
隻她們惦記著才四歲的姑娘,哭著鬨著求著,死活不走,沒了她們看著,得要受多少委屈。
想是袁家那會兒風頭太過,老爺或許也是對這個親生女兒還留有一點仁慈,就這樣,她們兩個留了下來。
這一晃,太太都死了七八年了,日子好賴都這麼過下來了,還抱怨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