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得蛾眉勝舊時!
巢融這句話說出來,裴瑤卮還有什麼揣測不到的?
她嗬了一聲,眯眸問“敢情……您還姓過錢?”
巢融愣了愣,隨即洋洋一笑,直接就認了。
裴瑤卮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府中這接二連三的出事,她原還以為都是衝著自己來的呢,如今看來,還真是好一番自作多情。
“是以——”她將手中燈燭放在桌子上,自己就勢拽過隻椅子坐下,與巢融問道“往我房裡放斑斕蛙、在我母親茶中下毒,說了歸齊,您老人家都是想借著我與楚王的關係,好勾出一元先生來,與他一較高下?”
說起這個來,巢融卻也扯了隻椅子坐到她對麵,好一番與她訴屈。
他直說,那楚王府的門禁實在太森嚴,真真是水潑不進,自己一個周國皇宮都能來去自如的人,到了蕭邃的府邸,竟隻剩一個四處碰壁。沒法子,最後隻能將主意打到了她這位未來的楚王妃身上,來了招迂回作戰。
裴瑤卮乾笑兩聲,心緒毫無起伏地聽著,“嗬,您還真是好勝啊。”
巢融卻不承認“誰說老夫好勝?老夫隻是好比而已!”
她微微一愣。
這些年來,這一東一西兩大神醫比肩齊名,卻始終是王不見王,沒有個一較高下的機會。
過去,一元先生跟隨楚王殿下身邊,一直居於北境封地,而巢融則因其失蹤多年的弟子乃是北境人,故此這近二十年裡,未免傷情,始終不入大梁北境。如今好不容易一元先生來了塵都,他在梁周邊境聞訊,立時便火急火燎地過來了,隻恐錯失良機。
他道“比,那是一定要比的,棋逢對手,不殺上一盤那還行?至於誰輸誰贏那就無所謂啦!——老夫這輩子又不是從來沒輸過!”
這個,裴瑤卮倒是相信的。
“不過,你那二哥倒是個厲害人物!這回老夫在南境尋了幾個月,才尋著那麼兩隻斑斕蛙,長得還都不大鮮亮,你哥倒好,一出手便斂了十隻——”說著,巢融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氣憤地一拍桌子,“還有你身邊那個小丫頭,下手忒毒!知不知道這玩意多稀罕!竟直接一簪子給我戳了死!你……”
他越說越大聲,裴瑤卮緊著與他噤聲示意,生怕將外頭的衛從再給驚動了。
好不容易將巢融的心緒穩了下來,這會兒裴瑤卮看著他,目光頗有些複雜。
想著桓夫人險些喪命的事,她對著巢融,自然是有氣的,隻是這氣,隻怕終究也隻能是悶氣,就算對著眼前這人撒出來,也是一拳打到棉花上。
“您是想看看一元先生解不解得開這斑斕蛙的毒——既然說到這裡,我就很好奇了,”裴瑤卮問道“這眼看著十八年之期就快到了,這毒,您自己個兒解開了麼?”
對麵的人吹胡子翻白眼,氣哼哼地不說話。
裴瑤卮沒忍住一聲哼笑,心裡一陣地無可奈何。
她想問,一元先生突然離京進山,若是沒有自己這一場僥幸,那桓夫人的命怎麼算?
她也想問,若是時限到了,他終究也未能解開這毒,他自己又將如何自處?
可再想想,又何必問呢?
他這樣的人,若是會在乎彆人的性命,那桓夫人壓根也就不會中毒了;
他這樣的人,若是會在乎自己的性命,那十八年前,也就不會斷腕立誓了。
“聰明娃娃!叫你問了老夫這些話去,險些忘了正事!”他說著,站起身來便要來捉她的腕子“看你是個好苗子,那斑斕蛙老夫是對付不起了,估摸著也沒幾天活頭兒了!那楚王妃沒得好做,不如,你跟了老夫回去,老夫將畢生所學都授予你如何?”
裴瑤卮笑著拂開他的手,遞給他一盞涼茶,問“那一元先生怎麼辦?不殺上一盤,您甘心?”
巢融五官一擰,陷入了糾結。
“這麼著吧!”裴瑤卮適時說道“反正您老人家大限將至,跑來跑去也是折騰,不如……您跟著我怎麼樣?”
“我跟著你?!”
裴瑤卮點頭,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番,“您——改換個裝扮,隨便裝個什麼廚子、花匠之類的,便與我一起回相府,我找機會為您安排與一元先生會麵如何?”
白須老人眼神一亮,倒似黃口小兒一般“真的?!”
她鄭重點頭。
“不過,”她道“我答應您的事,我會做,但您也要答應我——進了相府,要聽我的話,不能用毒,不能隨意傷人害人。”
巢融想了想,愉快地與她成交。
翌日,相家四姑娘啟程回府時,在寺門外頭遇上個賣花的老人,彼此交流一二分花草上的心得之後,頗為投緣,當即聘了這賣花老人來府上做花匠。
回到府中,已是午後。妧序等人知姑娘帶回個花匠,都覺稀罕,還沒等她們問什麼,相垚卻已聞訊而來。
“你倒悠閒,出了趟門,竟還學會往家裡招人了?”